埃及纪行

上次去埃及,是在十年前。当时,我从埃及带回了一张印着一群鹅的莎草纸,它的原版最早藏在美杜姆金字塔内。如今,原版被收藏在开罗博物馆,看起来仍像一幅新近印刷的作品,尽管它的历史已经有4600年,颜料仍旧生动光鲜。

画中的鹅分为三组,每组鹅按照一、二、二、一的队形排列。如果将莎草纸对折,我们会发现这些鹅是镜面对称的。它们就像那些既可以从左往右读、又可以从右往左读的回文。这些和螃蟹一样对称的回文,可以是数字,也可以是文字。

例如,塞尔维亚词POTOP(1)。

2002年,我重返埃及开罗。2002,也是回文。

古埃及的一切都是对称的。而现代埃及的一切——至少在首都开罗——都是不对称的。

埃及或者说开罗是世界上唯一一处可以让你同时感受五千年文明的地方。观者们感受这五千年文明的方式并不相同,有的试图感受文明的延续性,有的关心当代,有的只关心古代,有的依照年代顺序按图索骥,有的则无所谓时代,有的只关注细节和片段,有的则希望获得整体的印象,他们有的好奇,有的没有耐性,有的满怀热情,有的心怀敬畏,有的有备而来,有的出发前对埃及一无所知……但这些并不重要。在我看来,这里散发着岁月和文明的迷人魅力,足以让盲人复明,让聋人复聪,让动物为之感动,让植物开出别样的花朵,散发丰收的香气。

丈夫和我在开罗停留了五天。算起来,我们每一天可以跨越一千年。我们正是这么做的:兴致勃勃,势在必行,不愿放过世间罕有的机缘。

在埃及,诞生于公元元年之后的一切,都称得上年轻。开罗及周边土地上的一切,不仅指引着人类的方向,让人类对财富、长度、重量、时间有了感受,更像心灵的天平,让人们不至于在时间里迷失自我。类似地,你在其他大洲旅行的时候,这种感觉也会格外明显,例如非洲,例如与亚洲相邻的国家,例如那些地跨两大洲的国家;你甚至会发现人们读写的方式都有所差异,阿拉伯语从右往左,但古埃及象形文字既可以从左往右,也可以从右往左,甚至还可以从上到下;你甚至还将面对完全不同的信仰,有的存续至今,有的却已经“死去”——伊斯兰教、科普特正教还有古埃及的信仰。置身充满无数未知事物的世界、但不至于迷失,唯一的方式就是以开放的心态接受一切。开放,也是当今埃及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