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中的成长(第5/8页)

他的话我只是随便听听。骑车去玩的时候,我们喜欢边骑边做点别的事情,例如发牢骚,把发牢骚当成功夫在练(我根本不知道谁是艾伦·德萧维奇,我猜是杰森他们学校里的小鬼)。可是今天,他的情绪有点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站起来踩踏板,骑在我们前面。

到购物中心去的路上,会经过一片茂密的林地以及几栋色彩淡雅如画的房子。房子前的花园修剪得很整齐,隐藏的洒水器喷出水雾,在清晨的空气中凝结成一道彩虹。阳光虽然是人工的、过滤的,然而,当阳光穿透散落的水雾时,却依然绽放出了缤纷的七彩光晕。我们呼啸而过,从浓荫遮天的橡树下爬上路面闪闪发亮的白色人行道。那一刻,我们依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我们骑得轻松愉快,骑了10到15分钟,接下来,鸡山路的陡坡已经隐约浮现在眼前了。那是去购物中心路上的最后一道障碍,也是最主要的路标。鸡山路很陡峭,但只要越过坡顶到了另一边,就可以腾云驾雾般俯冲一大段路,底下就是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小杰已经骑了四分之一的上坡路。黛安顽皮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来比赛。”她说。

那真是令人丧气。双胞胎的生日是7月,我是10月。一到夏天,他们就会变成大我两岁,而不是一岁。他们今年15岁了,而我还是13岁,还要等上4个月才会多1岁,真让人心灰意冷。年龄上的差距也意味着体能上的优势。黛安一定心里有数,知道我不可能赢得了她,比她先到坡顶,但她还是踩着车子跑掉了。我叹了口气,只好用力踩着吱嘎作响的破老爷车加入比赛,唉,好像真的能赢一样。比赛根本就是一边倒。黛安从坐垫上站起来,脚下踩着蚀刻铝打造的新科技,车身闪闪发亮。快到上坡时,她已经累积了惊人的冲力。三个小女孩在人行道上涂鸦,一看到她就赶紧闪开让路。她回头看向我,好像是鼓励,又像是在嘲笑。

上坡路减弱了她的冲力,但她很熟练地换了挡,然后腿又开始用力踩。杰森已经到了坡顶,他停下来,一条长腿撑在地上保持平衡,转头看我们,一脸揶揄的表情。我开始吃力地上坡,可是骑到一半,那辆老爷车就只是一个劲地摇晃,几乎没有在动了。我只好很难为情地下了车,推着它走到坡顶。

好不容易走到坡顶,黛安对我笑了笑。

“你赢了。”我说。

“对不起,泰勒,这样实在不太公平。”

我耸耸肩,有点尴尬。

路延伸到山顶上就断了,这是一条死胡同。迎面是一片住宅区,用木桩和绳子围着,但里面还根本没有建房子。西边是长长的沙土斜坡,底下就是购物中心了。那是一条填土小路,两边是低矮的树林和莓果灌木丛。“我们底下见。”她说着,又骑走了。

我们把车子锁在停车架上,走进购物中心光亮、透明的中堂。

购物中心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去年10月以后,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改变。报纸和电视也许还处于风声鹤唳的状态,但购物中心却洋溢着自欺欺人的幸福。这里只有几处迹象透露着外面的世界可能有什么地方走样了。消费性电子产品连锁店里看不到卫星天线的展示。书店的展示架上和10月事件有关的书越来越多。有一本平装书,有着蓝金双色的高光亮色书皮,书上宣称“10月事件”和《圣经》的预言有关联。杰森对那本书嗤之以鼻,他说:“最方便的预言,就是预测已经发生过的事。”

黛安不太高兴,瞪了他一眼:“你不相信就算了,何必取笑人家。”

“理论上,我只是嘲笑了书的封面。我还没读呢。”

“也许你应该读一下。”

“为什么?你干吗帮他讲话?”

“我不是帮谁讲话。不过,也许上帝确实和去年10月的事情有关。这听起来也没那么荒谬。”

杰森说:“事实上,你说对了,这听起来确实荒谬。”

她白了他一眼,跺着脚走到我们前面去,自顾自叹着气。杰森把那本书塞回展示架上。

我跟他说,我觉得大家只是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有那种书。

“也或许大家只是假装想搞清楚。那叫作‘自欺欺人’。泰勒,想不想听点有料的?”

我说:“当然想。”

“你可以保密吗?”他压低了声音,就连走在前面几码的黛安也听不见,“这件事还没公开。”

这也是杰森不寻常的地方。一些真正重要的事,连晚间新闻都还没播,他总是能够提前一两天就知道。可以这么说,莱斯中学只是他白天上学的地方,真正的教育来自他爸爸的严格督导。从一开始,爱德华就想让他明白,生意、科学、科技,这一切是如何和政治权力相交织的。爱德华自己就是这样操作的。他的公司生产固定式高空气球(浮空器)。通信卫星没了,他的气球却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新市场,包括民间市场与军用市场。独门的核心技术正逐渐成为主流,而爱德华正好骑在这浪潮的高峰。有时候他会和15岁的儿子分享一些他绝不敢让他的竞争对手听到半点风声的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