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爸爸来美国看病(第2/2页)

初次问诊也就相当于国内的挂号费,估算下来的费用竟然要776美元,无保险自费打五五折,最后是427美元。国际患者必须预付估算费用的75%才能看诊,看诊完根据最终结算费用多退少补。另外,病理切片分析的收费在几百到几千美元之间。我们最后的账单是600多美元。

交完费我们来到10楼,等待与医生见面。10楼的等待室人不多,沙发摆在巨大的落地窗旁,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时忘记自己是在医院。等了不到10分钟,一个护士出来叫我父亲先单独进去测体重、血压,然后她出来请我们都到一个空的诊室里等待医生。等了大概5分钟,Awad医生进来了。他很友好地与我们每一个人握手,张罗我们都坐下,然后坐在我父亲对面,开始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问诊与答疑。他首先询问了我父亲的基本信息,然后根据病历上的内容和我父亲确认了一遍从诊断出肺癌至今的治疗过程。看到我父亲正在服用靶向药物特罗凯,他专门问到是否经历了什么副作用。接着,他让我父亲详细描述了近期身体的感受,是否有疼痛、咳嗽等症状。然后让我父亲躺下,为他做体表检查,摸摸是否有明显的淋巴结肿大。检查完他觉得一切正常,提出要离开一会儿去另外的房间看看我父亲最近的CT片子。

他离开房间不久,一个年轻的帅哥进来了。他自我介绍说是Awad医生的研究助理,他们正在进行一项针对有EGFR突变的肺癌患者的研究,希望能通过抽取血液,找到血液中可能存在的肿瘤细胞DNA进行分析,来判断患者体内的肿瘤是否出现了新的突变。参与此项研究对患者来说完全免费,同时可以让医生获取关于患者疾病的重要信息。这个前沿的研究我听说过,没想到我父亲能有机会参与,我们当即表示愿意,并签下了知情同意书。

接着Awad医生回来了,他说他和他的同事都仔细看了CT片子,几乎看不见什么小结节,我们担心的复发问题在他看来完全是过虑了。我们问他是否需要再做一次CT检查,他说CT检查自费很贵,虽然理论上来说每3~4个月要检查一次,但他认为我父亲现在情况稳定,而且两个月后会回中国,当下没有必要花很多钱去做检查,他建议我父亲继续服用特罗凯然后回到中国尽快复查。接着我又问了很多关于治疗策略方面的问题,比如中国盛行的免疫治疗是否值得做,美国有哪些临床试验我们未来有可能参与,等等,具体内容我就不详述了,如果大家有兴趣我以后可以另起一文谈谈。一个半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Awad医生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语调平和,他的耐心讲解与体恤、宽慰极大地安抚了我们忧虑的情绪,他说希望能继续跟进我父亲的病情,我们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给他发电子邮件询问。

走出医院时我们所有人的心情都明显轻快了很多。仔细想想,这一次看病其实什么实质性的检查都没有做,但对我父亲以及我们所有家人的意义是非凡的。其实对于癌症患者和家属来说,最可怕的不是癌症这个病,而是生活里挥之不去的对于未知的恐惧的阴霾。Awad医生令人安心的话语也许只是一剂安慰剂,但它恰恰是癌症患者在大多数时候最需要的。我不由得想到那句著名的话——“偶尔能治愈,常常在帮助,总是去安慰”,用来形容我们这次看病经历最贴切不过了。

后记:

一周后我给Awad医生发邮件询问血液检查的结果,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回复了我的邮件。他告诉我说,检查结果显示我父亲没有产生新的突变,甚至连之前检查出来的EGFR突变都没有发现。这个结果有3种可能性:①我父亲体内几乎没有癌细胞存在;②我父亲在服用的特罗凯完全控制了癌细胞的发展;③在中国的EGFR突变检查错误(可能性很低)。他也明确说这个检查还属于实验性质,结果的可靠性待考证,所以让我们不用太把它当回事。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能期待的最好的结果了,我们对癌症复发的恐惧又少了一分,这已经足以让我们欢欣鼓舞了。不过无论如何,我父亲仍然需要一回到国内就马上做CT检查,我们的抗癌道路还很长。

写下这篇文章,我并不是想鼓吹说到美国看病有多好,我只是尽量客观地把我的经历分享出来,让许许多多和我父亲一样的癌症患者在做判断和决策的时候能有更多的信息。是否能够到美国看病绝不是抗癌能否成功最关键的因素。我认为最关键的是,能够通过可靠渠道全面地获取科学信息,同时抵制住伪科学美妙谎言的诱惑,保持清醒的判断力为自己的每一步治疗策略做出最优决策。共勉。

(本文由周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