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十 图穷

他看着不说话的莲见,最终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

然后温和问她:“要喝酒吗?有人分了我大食来的上好葡萄酒。阿羽我都没舍得给他。”

莲见抬头,定定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那是莲见一生中唯一一次和沉谧对饮。

天将亮的时分,莲见告辞。

然后,在莲见预定离京的那天,沉谧写了封信,托她带给沉羽。

莲见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京城之行后会去并州,但是沉谧托得理所当然,而莲见也理所当然地接过,仿佛事先已彼此知会过一般。

四月下旬,莲见离京,向并州而去。

之前已经派了信使通知沉羽,随从们向燕家的领地按照预定行程慢走,莲见则单独一骑向并州而去,结果在快到的那天,半路上就看到一乘马车慢慢悠悠地行来,细竹车帘挽起来,里面的青年斜靠在车壁上,薄青色的外衣领子随意敞开,金色的头发不羁地在肩上随意一系,手中一把扇子,半张着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那是她已经两年未见的情人。

莲见策马奔到车前,在来的时候明明想了一路,一肚子想和他说的话,但是在看到沉羽似笑非笑地凝视她的时候,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胸膛里沸腾的感情,激烈一如最开始的相恋。

时间和空间荡然无存,她站在这里,沉羽亦在这里,这就是唯一的距离。

仿佛他们从不曾分开过。

沉羽笑着向她伸出了手,莲见毫不犹豫地握住,被他从马上抱了下来,拥到了马车里。

竹帘落下,灼热的亲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接触,深入,分开,再接触,再深入,再分开。

除了这样急迫的接触,再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满足思念。

当亲吻逐渐开始失控,莲见咬上沉羽耳朵的时候,金发的青年叹笑着把小兽一样激动起来的情人拉开。

微微喘息着,平日里清冷的素色眼睛,如今泛着水光,疑惑地看他,被沉羽笑着抬高下颌,把一个柔软的吻烙印在了她的颈子上。

声音震动着肌肤,让莲见微微战栗。

“在车里吃美味,未免太失礼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我慢慢把你拆吃入腹……”本就华丽的声线忽而转低,几乎是贴着莲见的肌肤呢喃。

“你有多美好,今晚我会一样一样告诉你,莲见。”

情人呢喃的耳语甜美得近乎妖异,金发青年用力抓住了情人的身体,爱抚着:“哭也好,呻吟也好,会让你欢愉得连叫也叫不出来的。”

莲见深刻地体会到,何谓说到做到。

从爱欲的飨宴里挣脱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了。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沉羽很是悠闲,把她抱在怀里,一件一件地给她穿上衣服。

在沉羽怀里歇息够了,莲见也拿起衣服,仔细给他穿上,到此为止,彼此都充满情欲刻痕的肌肤终于悉数被掩盖在了衣衫之下。

吃过饭,并躺在床榻上说话,到了夜深时分,沉羽拉着莲见向城头而去。

并州城是一座建筑得非常用心的城,这是沉羽亲手建造的第一座城,在登上城楼向莲见展示的时候,他骄傲得像一个父亲。

“非常好的城。”

“哎,本来想在城建好的那天,拉着你在城楼做上一场当庆祝的,可惜没有机会。”对于莲见衷心的赞美,沉羽的回应已经超越了厚颜无耻的范畴。

这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惊悚发言的莲见。

看着脸刷的一声就红透的莲见,沉羽慢慢笑开了。

不是坏笑,而是温柔的笑容。

他无言俯身,亲吻她的唇角,手指交握的时候,莲见手心被他塞了一个极小巧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的令牌,看起来手工粗糙,坑坑洼洼,上面没有字,只刻着有一根同样粗糙、歪歪扭扭,要仔细辨认才能辨认出来的……羽毛。

莲见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说:“这是你雕的吧,真难看。”

这么说着,她却小心翼翼,从自己发上拆下来一段绾发的绳子,把令牌串起来,挂在颈上,藏到衣服深处。

沉羽笑得大大方方,道:“当然是我亲手雕的,蹲在铁匠旁边学了一整天,我没把自己手刻上口子就不错了。”

他轻轻低头,隔着衣服,在莲见颈上一吻。那个吻,落在了小小的令牌之上。

他说,若有一日,你我之间有所间隔,你可以拿着它,到我身边。

莲见只抱着他的头,仰高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只是嘴唇与嘴唇轻轻触碰,在这样一触之后,随即分开,然后莲见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取出沉谧带给他的信。

沉羽当着她的面拆开,然后哈了一声,随手一抛。

莲见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