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休休(第5/6页)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她们来扶,被她一把甩开了,“替我备车,我要回陈留。”

皓月和皎月面面相觑,皎月踌躇道:“女郎这会儿万万不能回去,若是想爷娘了,阁老和家下主妇自然会过邺城来操办婚事的。宫里才传了旨意出来,女郎要和广宁王殿下一同进宫谢恩才是。”

她哪里管得上那些!再待下去就要疯了,她不愿意被困在这里,她要走!皎月和皓月却拦住她的去路,好话说了一箩筐。她烦不胜烦,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咬牙喝道:“给我让开!你们都是慕容琤的狗腿子,都变着法儿地来算计我!我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要这样害我?既然要我嫁我就嫁,遂了他的心意总行吧?我回陈留备嫁总行吧?你们扣着我,能扣我一辈子不成?逼急了我一头碰死,你们算盘落空了,把个尸首嫁到广宁王府去!”她实在是痛煞了,说到最后顿足呐喊,仿佛这样可以把满心愁闷拔草似的连根除掉。

慕容琤远远听着,她的话直剖开他的胸腔锥在心上。从愧怍到恐惧,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简直要了他的命!她越说越愤慨,他再听不下去,过来遣退左右,怔怔地望着她。

“细腰……”他试着靠近她,连手指都在颤抖,“抗旨不遵是什么结果?你替谢家想过吗?眼下回去是要给谢家招难的。”

他将要触到她的时候她堪堪躲开了。她不能原谅他,眼神里满是恨意,“夫子你高兴吗?上年年尾我求夫子替我退了王家的婚帖,夫子说过我的亲事以后要由你来定夺,结果引着皇后给我指婚,拿我配给二王做填房,是不是?”

他狠狠一震,那句“填房”刺耳至极,他知道傲性的谢家人看不上。他千算万算,算漏了皇后的主意。原以为如今多事之秋,皇后没有心力来料理儿女婚配,他在诈伤的这段时间里好有腾挪的余地。如果趁着混乱一举铲除大王,二王无能,摆布起来容易,他就可以全须全尾地保全弥生……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赐婚的圣旨下在这时候叫他始料未及。大王还活着,好运气落到二王头上,白便宜了那个懦弱头儿!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怎么料理?惊动的不止皇后,还有圣人和满朝文武。她戳在他痛肋上,他拿什么话来应对她?前所未有地彷徨,像被抽了主心骨。他试图拉她的手,她厌恶地推开他,狠起心肠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既然指了婚,我对将来的郎主必然全心全意。夫子也请自重,你我日后只有师徒情谊,旁的就当做了场梦,都忘了吧!”

他愣在那里,没想到她这么绝情。他空有一副好口才,现在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人对站着,煌煌的太阳挂在头顶,照得人头昏眼花。

她抬起两手捂住脸,声音震荡着从指缝里传出来,“我想了想,你说得很是,我不能回陈留去,不合时宜。只是卬否我也不能再住了,这世上断没有阿嫂在小郎府上借居的道理。”

他惶骇地望着她,她慢慢抬起头,说这些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眼泪,脸上挂着无奈的笑,长叹道:“我才刚气冲了脑子,糊涂了。我和广宁王殿下有过三面之缘,三趟过后再见面便有了婚约在身。静下来琢磨琢磨,可不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嘛!说什么继妃,其实我也不是个守旧的人,好歹算正室,谢家祖宗神位前也交代得过去。”她调过视线来看他,“夫子,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学生……如今许了人家,到那边也不忘夫子的恩情。”

她絮絮说了那么多,他痛得也够了,冷下脸来,“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的种种都不算数了吗?昨天花树底下的话也不算数了吗?”

现在说算不算数还有什么意义?她背过身去,昨天的一切历历在目,摆到今天来,却成了天大的讽刺。顺嘴的爱你爱我,轻飘飘一句话值个什么?反正自己的心自己知道,她是不打诳语的,可是他呢?深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爱到忘记自己,他能吗?在他心里她终究比不上那张龙椅,倘或他真的爱她,焉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我晓得你的心大,装得下万里河山。”她垂首道,脸上唯剩寒冷的悲哀,“我是个凡夫俗子,咱们之间隔着十八重天呢。看来注定只有师徒的缘分,再往后便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广宁王殿下儒弱,我那时心里就同情他。现在好了,既然派我做他的王妃,那就是佛祖成全我,叫我也做回暖老温贫的义士。以后有我护着他,谁也别想欺负他。”

她这番言辞是在告诫他?他突然觉得她离他那么远,过去的三年没有看透她。他以为抓住她的心便够了,谁知道她那么有主见,横是要同他划清界限吗?她就这样死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