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俗甚(第4/6页)

他们呼吸连着呼吸,一样的心跳如雷。他终于挪开了,把脸枕在她的颈窝里,喃喃地念她的名字。弥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仰面看着弨弓亭顶上的藻井,一点喜悦倏地扩散,仿佛空气里的尘埃,充满她简单的世界。

他稍稍支起身子,眼睛直直盯着她,嗓音沙哑暧昧。在她下巴上啄了一口,“细腰,你喜欢我吗?”

弥生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红艳艳的嘴唇漾起温柔的笑意,不等她开口,自顾自道:“我喜欢你。”

这下子弥生镇定不了了,她想坐起来,他却不愿挪动,把她抵在案面上,眼里是促狭的光。靠得那么近,脸贴着脸,他的手臂横穿过她的胸绕到背后,怕石头的棱角硌着她,故意将她托高些。这么一来越发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胸是胸,腰是腰,秀色可餐。

弥生羞得拿手捂脸,“夫子这是做什么!”

纤纤玉指盖住了眉眼,只露出丰腴的红唇。他重新低下头,唇瓣和她的隐约触碰,若即若离。她挪开手,大眼睛里装着迷离,就那么看着他。他笑了笑,“夫子吻你的时候不能睁眼,懂了吗?”

她果然傻傻地合上了,面若桃花,妖娆入骨。

他却不再吻她,用力把她抱进怀里。珠玉一般的耳朵近在眼前,他在她耳垂上一舔,她便剧烈地颤抖一下。他闷声笑,“细腰,你也喜欢我吧?”

她被他弄晕了,糊里糊涂嗯了声。攀着他的肩头,忽然发现她在邺城不是无依无靠的,原来一直敬畏的人变成了最贴心的人,那么以后他大约不会再欺负她了。

斜阳照过来,一片跳跃的金。她偎着他,柔软而驯服。他捋捋她的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多好。”稍分开些,两手去捧她的脸,“细腰,夫子将来定然以天下为聘,娶你过门。”

弥生怔住了,错愕地望着他,“娶我?我们是师徒……”

“师徒不可以吗?”他抚抚她的颊,“你是注定要为后的,我若想娶你,必先称帝。所以你要帮我,助我登基。届时天下都在股掌间,谁还敢提师徒二字?”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全然没想到夫子会有御极的心思。她果然是看不透他,她一直以为他的全部心力都用在太学,权力不在考量之中。今天这番话,的确令她惊讶。不过他做皇帝自然是极好的,他的人品才学大邺找不出第二个来,诸王之中他最有资格问鼎九五。可是他要她协助,她却闹不清楚了。

“我能帮你什么?”她茫然道,“我无权无势……”

他嗤地一笑,“我不仰仗你的权势,要权势,我手上也不缺。”

她越发纳闷,左思右想很觉惭愧,“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怕是要让夫子失望。”

她思想单纯,不知道她拥有的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优势。他伸手拉她,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弥生顺从地站起来,先前太迷乱,砚台里的残墨弄脏了她的袍襦。她低头看看,有些沮丧,“是老墨,洗了也得留下淡青的印子。”

“也不是没法子。”他细细审视一番,转过身去取端砚。执笔的手冲她身上点点,他笑道:“横竖已经这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还没在人身上写过字,正好叫我试试手。”

她发呆的当口他已经蘸了墨落笔,洋洋洒洒的一通狂草,银钩铁画,从她肩头飘坠而下。狼毫滑过她胸前的时候她飞红了脸,气鼓鼓地瞪他。他一定是故意的,变着法儿地戏弄她。

最后一个字写完了,他顺手撂开笔墨,端详半晌满意地颔首,“比我想象中的好。”

她别扭地立在那里,自己看看,他的字确实是妙,平白给她添了些落拓的书卷气。她咧着嘴笑,“倒也是。”

他踅身去收画卷,想起什么来了,慢慢道:“十一王这阵子留在京畿,你们姊妹要好我知道,走动可以,别把咱们才刚说的话告诉十一王妃,记住了。”

弥生悄悄嘟囔了声:“我又不是傻子。”

他探过手来捏她的颊,带着宠溺的姿势。她望着他,他敛尽了锋芒,夕阳里的眉眼分外安和。她笑得有些犹疑,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惶惑。一直轻松的人生,自此仿佛沉重起来。

载清为情所累,很受打击。中晌用饭的时候见到弥生,便托着饭碗挨过来倒苦水,“我这辈子九成是要打光棍的了。”

弥生手肘支在案头上,托着腮看他,“又怎么了?”

“樊家女郎许了人家,隔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载清双手捂着脸,懊丧不已,“早知如此,我早些同樊博士提亲,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可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作他人妇,我心里刀绞似的痛。”说罢一手抡拳,在胸口捶得嗵嗵响。

载清一厢情愿弥生是知道的,可是冷不丁听到樊家女郎要嫁人,再联系上那天一想,她大概也料到缘故了。想是她心仪夫子许久,一直没得到回应,眼看着到了婚嫁的年纪,再等不得了。可是她要嫁的是谁?不会正是夫子吧!她提心吊胆地问:“配的是哪家郎君?是学里的还是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