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块木头是脏的(第3/10页)

贺顿问:“我就坐在这张沙发上吗?”

姬铭骢说:“这不是普通的沙发,是弗洛伊德榻。”

贺顿说:“我的诊所里也有,只是和你的这张不大一样。”

姬铭骢说:“其实弗洛伊德榻可以有各种形状。当年,弗洛伊德在自家的诊所里给来访者做精神分析,用的就是普通的沙发。如果说要有什么要求的话,就是舒服放松。老人家去世之后,心理学家们把这种椅子命名为弗洛伊德榻。在一些电影里,这种让人能够仰卧的床被描写得很神奇,其实,就形状来说,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我去过维也纳的弗洛伊德故居,在那里,有现代派的艺术家们用钢板制作的弗洛伊德榻……”

听到这里,贺顿不由得惊呼起来:“钢板?多么寒冷和僵硬!”

姬铭骢说:“也许这正是弗洛伊德榻的本质。在很多人那里,睡在这张沙发上,就是一种刑罚。不过,一个献身学术的人,就没有权利像旁人那样生活了。”

贺顿听得胆战心惊,说:“我现在就要躺在弗洛伊德榻上吗?”

姬铭骢说:“不用。到需要的时候,我会和你商量。如果你不同意,我是绝不会对你进行分析的。”

贺顿总算舒了一口气。那一天,还很遥远,起码,目前不必。姬铭骢在贺顿对面坐下,说:“谈谈你要求督导的案例吧。”

那天晚上,贺顿值班,她给自己预定的下班时间是二十三点。

二十二点五十九分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夜晚的铃声就像雾气中的红灯一样,格外振聋发聩。贺顿拿起听筒时,心还怦怦跳。

“你好。”贺顿机械地说。

“深更半夜给你们打电话的人,有什么好的……”对方是个女的,声音细弱挣扎,好像是从地狱里抛上来的一根游丝。

“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贺顿已经长了经验,判断这很可能是真正的来访者。

“你是什么人?”对方不信任的口气。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贺顿好言相答。

“是一般的前台服务还是心理师啊?”对方悲痛但不糊涂,警觉很高。

“这么晚了,已经没有什么前台服务了,我就是心理师。”贺顿答。

“你干吗还不下班?”多疑的人问。

“业务很多,正在加班。”贺顿说。心想这也不算谎话,接听电话也是业务。

“哦,那我想问问你,要是我到你们那里见见心理师,行吗?”

当然行!太行啦!贺顿喜出望外,但又不能表露,拼命克制着喜悦,说:“行!”她不能说更多的字,怕泄露了快意。

“明天行吗?”

“行。”贺顿又是简短回答。

“我能知道是谁给我做吗?”女人继续追问。

“我们这里有多位心理师,你希望什么样的人给你做咨询呢?”贺顿转守为攻。

“女的。”对方很快回答,看来是既定方针。

“行。”

“我能知道她姓什么吗?”女人继续问。

“为什么需要知道她的姓?”贺顿不解。

“难道挂专家门诊的时候,不能知道是哪位专家吗?明天见到她,我也好打招呼,不然显得我多没礼貌啊。”

贺顿回答:“姓贺。”

女人说:“那我明天早上九点到你们那里去见贺老师。”贺顿接着告知了诊所的具体地址,然后说:“请您准时来,我等你。”

那女人片刻的沉默,然后说:“请问您贵姓?”

贺顿一时有点狼狈,说:“免贵姓贺。”

女人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和刚才的柔若无骨判若两人,说:“这么说明天的心理师就是你了。”

贺顿据实回答:“是我。”

女人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贺顿也火了,你来做咨询,有人给你做不就得了,为什么如此盘问挑剔?就说:“你刚才并没有问我,所以我就没说。你问到我了,我就告诉你。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合情理。”

女人又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贺顿说:“我是国内的学校毕业的。”贺顿玩了一个花招,她并没有直接告知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她实在没有像样的正规学历可以出手。但你不能说她的回答不正确,她的确是中国的学校毕业的,哪怕是小学。

电话线那一端的女人上当了。她的本意是想知道贺姓的心理师是不是在外国上过学,既然回答了中国,也就不再追问。

女人又问:“你是什么学位?”

这下可戳到贺顿软肋上了,不过贺顿早有防备,给软肋穿了一套藤甲。她反问:“这个问题对您很重要吗?”

“是。”女人很坚决地说。

“为什么这么重要?”贺顿诱敌深入。

女人说:“国外都是有心理学博士学位的人才能做心理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