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最年轻的葡萄酒(第5/6页)

贺顿说:“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柏万福说:“那你就赶快答应我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贺顿说:“那你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柏万福说:“我的条件你都看在眼里了,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答应你。你要喝我的血,我这就接一海碗给你;你要吸我的骨髓,我给你找榔头敲开。”

贺顿说:“我不要你的骨髓和血,我要的东西在你妈那儿。”

柏万福愣怔了一下。从小娘就教他唱——黑老鸹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每当说完这一句,娘就问,儿啊,你长大了,会变成黑老鸹吗?

柏万福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在黑暗的那一边答道,妈,我才不是黑老鸹呢!

娘说,没有媳妇的时候,妈信你不是黑老鸹,有了媳妇就不一定了。

小小的柏万福说,那我不要媳妇了。

娘充满哀伤的声音,傻小子,能不要媳妇吗?

小柏万福宣誓般地说,我不要媳妇。

现在,成年的柏万福可不敢说那种话了,他哪能不要媳妇呢?贺顿青春的气息吹拂着他的下巴上的胡子,那些胡子就兴奋地哆嗦起来。

柏万福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我妈的什么东西啊?”

贺顿坚定地说:“我要你妈的房。”

柏万福急了说:“那你让我妈住在哪儿呢?咱们这么一套还不够住的吗?”

贺顿轻笑道:“谁跟你是咱们?!我也没说要这一套啊!”

柏万福说:“这我就不明白了。那你到底要住在哪儿?”

贺顿按住性子开导说:“让你妈搬上来住一间,你和……住一间。”她不愿说出“我”字。

柏万福不解说:“为什么非得这样?”他知道老娘有重度的关节炎,当初要一楼,就是为了疼痛少发。现在让老娘挪窝,岂不要她老命?

贺顿说:“并非我不孝。我要开诊所,一楼方便。”

柏万福恍然大悟道:“我和我妈商量看。”

贺顿说:“商量去吧。要是你妈同意上楼,你我的事就再往下商量。要是不同意,我也不强求。我就另找地方。”

柏万福说:“另找地方也行。这么大个城市,也不就这一座楼临街,我跟你一块儿去找。”

贺顿说:“我要你跟着干吗?我不是去找开诊所的地方了,是去找自己住的地方,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说完,贺顿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把柏万福一个人留在暗夜之中。柏万福深深地吸一口气,把空气中遗留的贺顿的味道都收入自己腹中。

按照柏万福的想法,恨不能马上就下楼找老娘商量,想到黑老鸹的说法,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老娘已经做好了早饭,棒子面粥喷香,细细的水芥咸菜丝拌了麻油,浮头上还铺了两朵葱花和香菜,显得精巧诱人。从外头买来的油条,用一条雪白的毛巾裹着,还热乎着。

“又吃油条啊?”柏万福不知如何开口,先拿吃食说事。

“卖油条的今天刚换了新油,你看这油条的色气都比平日里鲜亮,我就买回来了,排了有小十分钟的队呢。”老娘说。

柏万福说:“不是跟您说过了,以后别买油条了。得老年性痴呆。”

老娘说:“吃了这么多年,你看谁痴呆了?”

柏万福说:“真痴呆了,就晚了。”

娘说:“我还乐意痴呆呢。”

柏万福说:“你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人人都巴望着自己精,你却乐意傻。怪。”

老娘说:“我痴呆了,就看不出你有话要跟我说。说吧,小兔崽子。”

柏万福说:“娘,以后你不能这样叫我了。叫习惯了,一不留神当着外人也会说出来。”

娘说:“看来,你是要把外人领进咱家了。那丫头说啥了?”

柏万福就把贺顿的话一五一十传给老娘。说到搬家,他不敢正眼看老娘,但为了自己的幸福,只好咬着牙说。说完了,一头细汗。

老娘半天没吭气,把吃了一半的饭碗推开,说:“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跟你们换房,她就走了?”

“是。”柏万福一想到贺顿有可能一去不复返,几乎带出了哭音。

“别这么没出息。”老娘甩了柏万福一句,“挺直了腰,天下女人多的是。”

柏万福心里说,天下女人虽多,可哪一个是我的呀?不过还是听喝挺直了腰。身体和心情还真有联系,腰一直了,心里也敞亮了一点。

“她要开诊所?”老娘若有所思。

“是。她是这么说的。”柏万福答道。

“给人开方子抓药?她能有那两把刷子?”老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像不是药房里的那种先生,是看心理的。”柏万福小心翼翼地解释。他也说不大清楚。

“心理是什么东西?”老娘夹进嘴里一根咸菜丝,说这种寡淡的话,要加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