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来访者,我家的婚床上躺了十个人(第3/6页)

两人万分不解,说:“谢我们什么?”

贺顿说:“谢谢二位对我的信任。”

两人说:“我们没信任你啊。”话一出口,又觉不妥,不知如何挽回,只好大眼瞪小眼地傻看着贺顿。

贺顿说:“你们当着我的面吵架,就是天大的信任。咱中国古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不见外,把我当成了家里人。”

男女一齐回过味儿来,说:“那倒是。”

女子补充道:“岂止是没拿您当外人,简直就是把您当救命稻草了。”

贺顿抓住这个契机,问:“你想救谁的命?”

女子一指男子:“我想救他的命。”

男子不干了,说:“我怎么啦?我好着呢!能吃能睡,吃嘛嘛香。我还想救你的命呢!”

两个人就救命一事又发生争吵,看来他们最习惯的沟通方式就是争吵,争吵是他们的外交部长。贺顿看到过太多的夫妻,把争吵当作通往心灵峰顶的捷径。可惜他们太频繁地利用这条小路了,有一天就滚下了山坡。

贺顿说:“看到你们争吵,我很感动。”

两人又是大惊,说:“您不是说反话寒碜我们吧?看人吵架,不是劝架,反倒感动,这从何说起呢?”

贺顿说:“你看,你们两个都说自己没有什么毛病,而对方不但看出了毛病,还要抢着救对方的性命。这就像一个人掉在海中,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心想着搭救他人,这不是令人感动的事吗?”

两人如梦初醒,女子说:“嗨!大夫。您高抬我了。其实我不是想救他的命,是想救救我们的婚姻。”

贺顿紧跟:“婚姻出了什么问题?”

女子说:“我们家的双人床上,躺了十个人。”

见多识广的贺顿真真吓了一大跳。一张双人床,最大也就是一米八到两米宽,躺那么多人,睡得下吗?还不得挤成相片!

许是她的愕然之色太过显著,女子说:“您别不信,真有那么多人。我给您算算看。”

贺顿点点头说:“好,就请你具体说说你们家床上都躺着谁?”

女子说:“我们两口子。”她把两手都摊开,竖起了两个指头。两个最边缘的小指头。

“床上还躺着我的公公婆婆……”女子翘起了两个大拇指。“还有小姑子小叔子各两个……”女子竖起了两手的无名指和食指。“还有大伯子一个……”女子又竖起了左手的中指,现在,她还剩下右手的中指蜷曲着。

“九个了。”贺顿说。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我公公的妹妹,一个老姑婆,都九十二岁了,身体硬朗着呢,估计我都熬死了,她老人家还结结实实活着,都成了千年的老妖怪了。”女子幽怨地说。

“不许这样说姑婆。这也就是在外头,我拘着分寸,给你留着面子,要不上手就给你一个大耳刮子。”男子厉声叫道。

“您看到了吧,差点就是家庭暴力。”女子说。

贺顿已然明白,婚床上的人,不过是个比喻,痛楚使女子口不择言。

贺顿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女子说:“我想把他们都撵下床去。如果……”

男子说:“呸!没什么如果……”

女子说:“当然有。如果他们不肯下床,那我就走,把床留给他们一家人吃喝拉撒睡!”

贺顿说:“能举个具体点的例子吗?”

女子说:“能!太能了!昨天就大吵一架。因为孩子要吃鸡翅中。您知道鸡翅中吧?”

贺顿说:“知道。就是鸡身上最好吃的部分。”

女子说:“是不是最好吃,我不知道。在我,哪儿都好吃,穷人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力。要是没有孩子,我才不理会什么翅中翅西的。有孩子,就没理讲了。穷人也有娇子,孩子上学要带饭,以往我都给他带最便宜的饭菜,以素为主。孩子正长身体,也搭配着吃荤腥,比如鸡皮鸡骷髅。”

听到骷髅两字,贺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女人赶紧说:“鸡骷髅也叫鸡架子,择巴择巴,肉也不算少呢。吃的时间长了,孩子不干了,说同学们都笑话他,给他送了个外号,叫——禽流感。孩子说,改改样吧。我说,好,咱们不吃鸡皮鸡架子了,改吃鸡脖子,你说好不好啊?孩子说不好,谁不知道鸡脖子也是鸡身上最便宜的东西啊!我急了,说那你吃鸡的哪个零件,同学们就不会叫你禽流感了?孩子说,我要吃鸡翅中!鸡翅中最贵!我一咬牙决定去买鸡翅中,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你说是不是?”

贺顿点头。点头不是完全赞同,只是一种鼓励。如果她摇头,谈话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女子接着说:“昨天,我做了一锅红烧鸡翅中,你知道我买了多少鸡翅中?”

这下贺顿可以痛快地大摇其头了,她真是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