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来访者,我家的婚床上躺了十个人(第2/6页)

两人说着,就一前一后地向门外走去。贺顿说:“请留步!我还有话要说。”

两人原地不动,却没有回来的意思。男人背着身说:“你有什么就快说。穷人什么都没有,只有时辰是自己的。”

女人拌嘴道:“你有时辰又有什么用?屎壳郎上便道,假充大吉普,好像你的工夫多金贵似的。你说了这么多,就不让人家说点吗?大夫,说吧!我听着呢!”

两人不和谐,看来的确需要心理援助。一旁满怀委屈的文果说:“你们下岗了还说自己时辰金贵,我们这里门庭若市,当然不能为你们耽误工夫了。走吧,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先打个电话来,知道了价钱再说下一步的事,否则一切无从谈起。好了,请吧。不远送了啊。”

中年夫妻同声嘟囔着:“走就走!再也不登你们的门!”恩断义绝转身离去。

“请等一等。”贺顿急忙拦住他们。

“有什么事?”两人不解。

“我想为你们来做心理咨询。”贺顿很诚恳地说。

“对不起,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冷冷拒绝。

“我不收你们那么多钱。”贺顿说。

“那你打算收我们多少钱?”女人细心落实。

“你们来的时候,一定有个估算。觉得多少钱合理呢?”贺顿问。

“做一次,和冬天储存二百斤大白菜的钱差不多,就还能忍受。”男子说。

贺顿注意到了他说的是“忍受”,而不是通常所用的“承受”。不管这么多吧,贺顿继续推进此事:“原谅我不是特别清楚二百斤冬储大白菜到底是多少钱?”

女人说:“如果不是一级菜,要二三级的,也就二十块钱吧。”

贺顿说:“那好,咱们这次心理治疗,就二十块钱。”

文果蹦起来,说:“二十块,这也太少了!”

贺顿挥挥手:“就这样定了。”

女子看来很高兴,说:“如果是这个价,我们做。这是我们能够付得出的最多的钱了。”

男子心思更活泛一些,讨价还价:“二十块钱,对我们来说,是一笔钱,对你来说,毛毛雨。您既然一张口就免了那么多,索性好人做到底,连这二十块钱也一风吹了,我们更谢谢您大人雅量。”

文果撇嘴:“得寸进尺。”

贺顿说:“这二十块钱是不能免的。心理治疗不是慈善机构,心理师也不是慈善家。收钱是因为我付出了劳动,你尊重我的劳动,我才能帮助你们。在国外,就是一个乞丐要做心理治疗,心理师也会收他一块钱。这才公平。”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女子埋怨道:“真丢人!为了省钱,连个要饭的都不如。”

文果撅着嘴对贺顿说:“那您把他们安排给哪位心理师啊?”

贺顿说:“安排给我。”

文果说:“以后要是总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干活啦!”

贺顿说:“不会总这样的,但也不会总不这样。”说完,她转向站在一旁的男女:“请先填个表,然后咱们开始。”

两人规规矩矩端坐着,一言不发。贺顿说:“你们刚才不是挺活跃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女子说:“我们就是能瞎说,到了正儿八经说话的时候,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男子说:“吵架行。我们就爱粗声大嗓地吵架。您这里都跟蚊子似的说话,不惯。”

贺顿说:“您尽管粗声大嗓地讲话,不碍事。刚才是在外面,有旁人,所以要彼此照顾。这里是治疗间,隔音设备很好,你可以放开了讲。”

男子就对女子说:“你讲吧。”

女子拼命往沙发后背靠:“还是你先说。谁让你是当家的呢!”

男子说:“这会子儿你知道我是当家的了,平日里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女子说:“你这个人,咋给脸不要脸呢?让你先说,就是抬举你了。”

男子说:“我用不着你抬举。是你说要来的是不是?是你说,要是不来就离婚对不?这事都是你挑起的,花了钱买罪受,还让我先说,我偏就不说,你能怎么着?了不起就算是二百斤大白菜都让猪狗给糟蹋了,让你沤酸菜馊了臭了。算咱们倒霉!你有什么法子?还能给我嘴里灌辣椒水上老虎凳,非让我说出个子丑寅卯不可?楞不说,死不说,你能怎么样……”

女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不讲理?好,我也是王八吃秤砣,死了心了!行了,最后的挽救我也做了,连最时髦的心理医生咱也看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离婚就离婚!无怨无悔!你也别怪我不仁不义,当着外人你都这么不讲理,还有什么情分呢!走吧,别占人家的地方,咱们要打要骂,回家自个儿抖搂去!”

两人说着,同时站起身来要走。

贺顿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说:“谢谢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