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白衣(第5/9页)

佳贝勒拦在门口,没有动:“你……自己去?”

“可不是我自己去?”

“你有把握?”

白衣犹豫了一下,随即答道:“有!你放心,我不恋战,若是能救,我就报了人家的恩,心里再没有牵挂;若不能救,我也不会傻乎乎地留在那里等着人杀,自然会逃。”

佳贝勒不了解白衣的本领,侧身给她让开了一条路,他心里很不安——先前看金性坚也没觉怎的,自从知道了他的本质,今夜他再去金宅,看那人便是越看越可怕。

“要不然,你别去了。”他说,“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你没办法,我替你想。”

白衣已经走到了门口,听了这话,却是回头看了他,看的时候眼睛睁得圆圆的,紧接着双目又一弯,笑了。

“你担心我呀?”她笑容天真,声音细嫩,“别担心,我说给你当丫头,就一定给你当丫头,骗不了你!”

说完这话,她也不知怎的那样欢喜,推门就跑,像一片小白蝶一样飘进了夜色中。

四 夜明

白衣出现在了金宅楼后的一扇玻璃窗下。天气不冷,所以玻璃窗里头用机关固定住了,日夜都开着一线通风。那一线狭窄极了,大些的野猫都绝对通不过,但是对于白衣来讲,倒是足够了。牙齿咬住那枚白铜钥匙,她双手撑着窗台,心里慌得厉害。她怕这个地方,尾随了金性坚这么久,她潜入画雪斋调查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因为金性坚有个灵敏的鼻子,能够嗅出妖类的气味。但是怕也没用,自从那年在北上的客轮上发现了那一口伪装良好的玉棺之后,她接下来这几年的命运,就已经是定下来的了。

玉棺里的生灵,她认识,那生灵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虚弱,起码,可以隔着玉棺和她做秘密的交谈。她并不是侠义之士,但也决不能眼看着救命恩人这样受难。

“去吧!”她给自己鼓劲儿,“大不了就逃。逃还不会么?”

这样一想,她按着窗台便向上一跃。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白色衣裤无声无息地落下,窗前的姑娘就这么消失了。抽着鼻尖嗅了嗅,她露出原形,钻入了窗内。

原来,她是只半大不小的白老鼠。

两只小耳朵竖起来,她叼着钥匙贴了墙根,一路窸窸窣窣地向前疾行。这是午夜之后了,楼内安安静静的,想必金家的人都已经入了眠。凭着她对金宅的了解,她疾行了片刻之后便是向上一跳,倏忽之间,跳成了个赤裸裸的少女模样。无声无息地穿过走廊,她停在了幽暗深处的一扇房门前。抬手从齿间取下钥匙,她回头扫视了一圈,然后赌命似的把心一横,将那钥匙插向了锁孔。

钥匙顺顺利利地插进了锁孔。

冷汗顺着白衣的额头流了下来,她暗暗谢了菩萨佛祖和佳贝勒,然后屏住呼吸,开始转动钥匙。

她没想到转动钥匙的声音竟有这样响亮!

每一丝动作都要带出金属摩擦的噪音,在这寂静黑暗的凌晨时分,清晰得如同一个人的言语。她被这声音吓慌了,越是怕,越不敢转,越不能不转。紧紧地咬了牙关,她圆睁二目往身后看,捏着钥匙柄的右手则是杀人捅刀子一般,又惊又狠地继续转。转了一圈又一圈,锁头“咔哒”一声,打雷一样地开了。

汗水渗了满手,白衣僵硬着身体没有动,总觉得旁边楼梯上那最黑暗的拐角处,正埋伏着一双灼灼的眼睛。

“拼了!”她紧紧地一闭眼睛,然后轻轻拉开房门,一侧身走了进去。

门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

向下走过了好些级楼梯,她的赤脚落了实地。空气中有浓郁的亲切气味,是妖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飞快地适应了这种黑暗环境。她知道金家有这么一处地下室,但今天是第一次来。匆匆扫视了室内的情景,她从一张玉石条案上扯起了一条白布单子。布单盖着一案子的笔墨纸砚碎石头,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一边用白布单子草草裹了身体,她一边环视四周。这间屋子里没有玉棺,可是屋子角落处还有一扇小铁门。

只可惜,那门也是紧闭着的。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摸索着握住了门把手,力气很大动作很小地撼了撼。谢天谢地,这门的门轴倒是油滑的,并没有被她撼出声音来。而且,她还觉得这门很有些活动,似乎是并没有上锁。

不上锁,反倒是更让她觉出了危险。门后是个什么世界?是否藏了什么人?她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必须开门,必须要知道。

如果门后正有金性坚的眼睛在等着她,那她怎么办?

想到这里,半空中当真浮现出了金性坚的眉眼——眉毛长长的,眼睛冷冷的,不带感情,没有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