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白衣(第6/9页)

慌忙用力摇头驱散了这个幻想,白衣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告诉自己:“拼了!”

然后她慢慢地推开了小铁门。

小铁门后头,并没有恐怖的伏兵。顺着门后的台阶走下去,她进了这地下室的地下室。

这一回,她终于又看见了那口玉棺。

这不用再去验证什么了,天下哪里还会有第二口这样的棺材?伸手叩了叩棺身,她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是我,我是小老鼠!”

玉棺之内本来含着一小团忽明忽暗的光芒,她这句话一出,那团光芒忽然大盛,竟然宛如一轮满月!白衣见了,知道棺中的姐姐正有力量,当即伸了手开始去推那棺盖——棺盖和棺材严丝合缝地契合着,非得看准关窍使出巧劲,才能将它移动分毫。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了命地去推去顶,而棺内先是寂静,慢慢的,棺内传出了似有似无的气流声,像是有风要向外涌动。本是坚不可移的棺盖忽然松动了,然而发出的轧轧之声,又几乎要活活吓死白衣。声音怎么会这么大?这简直是巨响了!双手不由自主地抖颤起来,她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音。

“他来了!”她带了哭腔,拼了命地继续推那棺盖,“姐姐,怎么办?他来了!我,我,我推不动了,我我我我得走了——”

她这样的小兽,耳力最好,她说自己听见了,就是真的听见了。绝望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她战战兢兢地收了手。这地下室只有一条出入的道路,金性坚若是从外面来了,她便决计无法再从里面走。忽然停下来望着玉棺,她发现那移了位的棺盖让棺材有了一道手掌宽的缝隙,而裹着光明的雾气,正从那道缝隙中缓缓地向外逸散。

与此同时,上方的房门开了。她抬头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笔直笔直的黑影。

但是她没能看到金性坚那双冷的死的眉眼。因为上方的黑影只向她轻飘飘地一挥手。

这一挥,挥出了一阵烈风,直接把她卷起来砸到了水泥墙壁上。她短促地惨叫了一声,然后在地上摔成了蜷缩着的一团。伸开的一只手下意识地乱摸起来,她想要找个缝隙空洞,让自己钻进去逃命。然而这地下室是个水泥盒子,并不给她发挥本能的机会。挣扎着抬头再去看那玉棺,她就见那棺中逸出的雾气越聚越浓,最后竟然渐渐形成了个修长的人影。

空旷的地下室里,响起了金性坚的声音:“夜明。”

雾气中发出了一声模糊而遥远的轻笑,人影则是越来越清晰。头发出来了,额头出来了,鼻梁出来了,眉眼嘴唇都出来了。一个女子从雾气中探出了她精致的头与面孔。长眉入鬓,美目流盼,那女子的眼中有璀璨星光。一个人美到这种程度,就刺眼了,就不善了。

她是金性坚的夜明。

目光流过金性坚的双眼,她转动光洁的颈子,向后去看白衣。沉重的长发随着她那一转而轻扬,见白衣依然活着,她便又面对了前方,对着金性坚说道:“许久不见。”

金性坚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已经共度了十年光阴。”

夜明微微一笑:“于我来讲,更像是死了十年。”

金性坚凝视着她:“你身体有伤,应该回去继续休养。”

夜明在雾气中一转身,光裸的肩膀若隐若现:“想让我继续死?”

金性坚的嘴角微翘,嘴唇笑了,眼睛却不笑:“你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夜明昂了头,一扬眉:“想让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金性坚不再说话,也不动。轧轧之声忽然又起,玉棺棺盖自动地继续移动,要让玉棺完全地敞开。夜明垂了眼,慢慢地侧过脸向下看了一眼,然后斜了眼睛,去看金性坚:“又要动武吗?”

金性坚一言不发。

夜明问道:“怎么不回答?”

金性坚答道:“我对你,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还是无言以对?”

金性坚把两只手插进了裤兜里,对着夜明一歪脑袋,他的眼角似有一点光芒闪烁,仿佛是泪。

夜明抿嘴笑了,明艳不可方物:“怎么?又伤心了?”

金性坚答道:“我只要你活在我这里,或者死在我这里。都可以,没关系。”

夜明这回咯咯笑出了声音:“这么霸道?不怕姐姐我记恨你吗?”

金性坚也一笑:“我不在乎。”

在他这一笑间,夜明身下的棺盖忽地直立起来拍向了她。旁边的白衣见了,吓得惊呼了一声,然而夜明好整以暇地侧过脸,一阵来历不明的寒风瞬间扬起了她的长发,飞在半空中的棺盖随之猛地落下,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砸中了下方的玉棺。破碎石屑溅上了白衣的脸,疼得她紧闭双眼向后一躲。泪光蒙眬的再睁开眼,她忽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