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白衣(第3/9页)

她吞吞吐吐地说话,说的话都是有头无尾,最后垂头坐在了椅子上,她抬头问佳贝勒:“为什么不帮我呢?是嫌我是个妖精,不配受你的帮助?还是不想为了我去冒险做贼?还是,你根本就不信我的话?”

佳贝勒答道:“你夜夜过来找我,无非是要用我这个人。我若是答应了你,也帮了你,你大功告成,我再想见你,就难了。”

白衣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你想……见我?”

当时她的那个惊讶模样,佳贝勒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一惊讶,他也惊讶了——自己夜夜熬着不睡等她,难道只是为了找个伴儿一起喝茶吃夜宵不成?

两人对着呆看了片刻,末了都有些脸红。白衣低声说道:“我还来的,其实我不但夜里能来,白天也一样,我不怕太阳。我也不让你白帮,到时候,我给你当个使唤丫头吧!”

佳贝勒忍不住笑了:“当多久呢?”

“你说了算。”

“先定下三十年吧!”

白衣扇动两弯睫毛,瞳孔幽黑,目光在佳贝勒脸上一掠而过:“不,等你结了婚,我就走了。”

佳贝勒一拍巴掌:“好极了!反正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白衣疑惑地看了他:“什么昏不昏的?我不懂你这些怪话。”

佳贝勒笑道:“不懂没关系,你出去想法子问问,问明白了,再来见我!”

白衣昨夜就这么疑疑惑惑地走了,而此刻的佳贝勒摆弄着那一盆兰花,饶有兴味地等着白衣来见自己。根据经验,白衣这人你等是等不来的,可你若一走神,她便会忽然地从天而降了。

夜深了,一只手轻轻一拍佳贝勒的肩膀,他回了头,正和白衣打了照面。白衣正站在电灯下,灯光把她照得清清楚楚。一头黑发松松地编了两条辫子,她的面颊没有多少血色,一双大眼睛则是深深地黑。收回手垂下眼帘,她抿着嘴一偏脸,轻声说道:“那个昏不昏的,我打听明白了。”

佳贝勒背着双手,高了她一个半头:“这回傻眼了吧?给你三十年,你不干,现在好了,变成一辈子了。”

她轻巧地一转身,背对着佳贝勒。佳贝勒绕过去看她的脸,结果发现她正在无声地偷笑。察觉到了佳贝勒的目光,她又一转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佳贝勒没有继续追逐,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半晌没有动。最后还是白衣先回了头:“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嫌我是个妖精,怕我真赖在你家里不走?”

佳贝勒摇了摇头:“喜欢我的姑娘,有一些,但是像你这么喜欢我的,真没有。”

“呸!不要脸,谁说我喜欢你了?”

“你的眼睛。”

“胡说八道!”

说完这句话,她转向桌面,伸手整理桌上的点心盘子和小茶杯,心里有句话,想要反问佳贝勒:“我这么喜欢你,那你呢?”

但她终究没敢问。

如果她不是个妖精,她是个平常人家的大姑娘,她就敢了。

胳膊肘架在桌面上,她单手托着腮,手指拨弄着辫梢,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我们连条件都谈好了,你一定是肯帮我了吧?”

佳贝勒本来一点也不想帮她——他是个人类,凭什么要去站到妖精一队里?可是面对着白衣,他只觉得这拒绝的话是万万说不出口,若是说了,就是欺负她了。

“帮!”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来,“你一讲情义,我就得去做贼!”他伸手一指白衣的鼻尖,“坏小妖精!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变的?”

白衣低头答道:“迟早告诉你,你急什么。”

佳贝勒看着她的侧影,心里还是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像梦。他生下来就是过了时的皇亲国戚,曾经历过泼天的富贵,也曾穷到衣食无着的境地。他年纪不大,然而已经见多识广,什么冷暖炎凉,都感受过了。一团和气地行走人间,他不得罪谁,也不指望谁。

他很久没有动过感情了。

三 大盗

佳贝勒决定夜探画雪斋。

并不是他武功高强,有夜探的本领,而是金性坚这人素来是中午起床,有点昼伏夜出的意思,想要堂堂正正地登门拜访,就非得夜探不可。前几回来,金性坚没给他好脸色,他素来豁达,倒是没记仇;后来听闻这位金君“恶贯满盈”,且在家中囚禁了个妖精姐姐当老婆,他就越发好奇,必要前来重新瞻仰这位金先生的尊容了。

金性坚的脸色依旧是不大好,非常的白,但不是“肌肤胜雪”的白,而是白下面隐隐透着一层青,是玉石的白。虽然面有病容,但他依旧一丝不苟地打扮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西装穿得笔挺利落。佳贝勒怀着鬼胎上下打量他,第一次发现这人不是一般的臭美。

“你不是一直托我找几枚印章吗?”他有备而来,侃侃而谈,“上回弄来的那几枚,你瞧了,说是假的。这几天我又托人四处打听了一场,结果这回连假的都没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