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酸诗(第2/3页)

刘元卓不满地道:“司马兄,你这话太过无礼,杨兄乃今日贵客。”

司马杰挺直腰杆:“在下只是性格耿直,喜欢说实话罢了……既然到了这里,若不能参与风雅之事,有何意义?若只因他是节度使府贵宾,我等就要谦让,不是有违吾辈士子风骨?”

杨云听了直皱眉,心想:“把挑刺找茬说成士子风骨,此人除了是个无赖,还喜欢偷换概念,惹是生非。”

王籍对司马杰很不满,之前他便想发作,碍于刘元卓的面子才没指责,现在司马杰直接针对杨云,他当即就要起身教训一下。

谁知还没等他起身,杨云已然站起。

司马杰对杨云一副依依不饶的态势,见杨云站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杨云用法术袭击他。

杨云道:“我对诗赋的确无太深造诣,平时习作也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用耳倾听……这里有一首好诗与诸位分享,却是两年前,于山野间听闻一名樵夫所作,闻之感慨颇深。”

“樵夫也会作诗?”

司马杰一脸不屑。

王籍却好奇地问道:“杨兄如此推崇这个樵夫的诗,不知有何来历?”

杨云笑着点头:“孤山之间,大雪封冻,这樵夫坐下来歇息,与家师小叙,信手拈来便有一诗。诗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哦?”

王籍稍微琢磨一下,点头道,“好诗,好诗!”

这话脱口而出,其实王籍根本就说不出这首诗哪里好,乍听来似乎觉得平平无奇。

司马杰却道:“樵夫就是樵夫,所作之诗也如此无趣。若以风景入诗,讲究寓情于景,千山鸟飞绝和万径人踪灭,过于荒诞不经,若山野真无人,这蓑笠翁怎么来的?而且一个人怎会于大雪天垂钓?简直荒谬绝伦!此诗只一个‘怪’字可形容,毫无价值。”

“嗯。”

听了司马杰的分析,很多人默默点头,觉得言之在理。

杨云听了却不由汗颜。

“柳宗元旷世名诗,一首千古名篇却被一个作诗只是初窥门径的读书人贬得一文不值,若被后人知晓,会不让人笑掉大牙?”

刘元卓在细细品味一番后,面带迟疑之色。

“或如司马兄所言,这诗描绘之场景的确过于孤独和冷清,几乎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但细细品来,意境深远……这位樵夫应该不是普通人,否则绝对写不出如此幽静寒冷的诗篇。”

司马杰用略带鄙夷的目光望向刘元卓:“那意思是,刘兄觉得这诗好?不知具体好在何处?”

“对啊,千山、万径立意何等宏伟,对应的却是一独钓老翁,这场景怎么想怎么不协调……刘兄为何会觉得诗好呢?”又有一名不学无术的士子问道。

刘元卓一看这架势,好像谁都不推崇这诗,便随了大流,道:“之前所言只是我个人观感,雅会既是探讨诗赋,诸位有何意见,可畅所欲言,或许这诗确有值得商榷之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既然都说了场景怪诞,等同于说这诗之意境不合现实,就是牵强附会,强行作的一首诗……大雪天的不好好在家里烤火,怎会有一老翁在无人的荒郊野外垂钓江雪呢?”司马杰再次道。

杨云心想:“一边拼命贬低这首诗,一边却不知不觉就将诗的内容熟记……能让你一遍记牢的诗,难道不是好诗?”

刘清媛逮着机会,揶揄道:“这种诗怕就只有不通诗词的人才觉得好……樵夫粗俗,忙于生计,哪里能写出好诗来?”

她因为得意,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眼睛眯成月牙状,呈现几分独特的美态,只是那刁蛮任性样,让杨云无法生出怜意。

反观韩娴则低头沉思,琢磨这首诗深层次的意境。

“不知韩小姐怎么看呢?”

杨云主动跟韩娴交流。

韩娴作为大家闺秀,生得花容月貌,有股贵小姐独有的气质,有时候却不自然流露出神游天外的天然呆模样,稍微思考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一首好诗。”

如此简单的评价,却让司马杰下不来台了,刘清媛也有些不高兴,质疑道:“韩姐姐怎会觉得这樵夫作的是一首好诗呢?”

韩娴道:“我先从字面上讲一讲,‘千山’、‘万径’两词,为的是给下面两句‘孤舟’和‘独钓’作陪衬。没有‘千’和‘万’,下面的‘孤’和‘独’也就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感染力。”

“再看意境,山上的鸟飞,路上的人踪,本极平常,可是作者却把它们放在‘千山’、‘万径’下面,再加上一个‘绝’和一个‘灭’字,就变成极端的寂静,绝对的沉默,形成一种不平常的景象。接下来两句原是静态描写,由于摆在这种幽静和沉寂的背景下,反而显得玲珑剔透,有了勃勃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