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胆小鬼(第6/7页)

此时,病房中中津川先生的X光片已经冲洗出来了。因为当时他全身发软,就以其腰部为中心,对擦伤的右手、右腿以及头部、颈部胸部均拍了照片。

不可思议的是,反复查看各部位照片,看不出有伤痕,骨骼都正常。尽管想象得很严重,实际并非如此。这样再好不过,我也就放心了。尔后吩咐护士再做尿液和血液检查,每三十分钟测量一次血压,细心观察肢体反应。

到这时,我冷静下来了。丹泽先生被送来时,已经死亡,这没有办法。没有急着给北山先生剖腹和做脚踝手术,先行输血和补液观察伤势,好像很有效果。他的脸庞又恢复了生气,自己会说哪儿疼,让人帮他斜躺着身子就感到舒适。

可能起先怀疑的内脏出血并不存在,只做脚踝骨折矫正术就能解决问题。

我稍微放心了一些。又去进行延时已久的午后巡诊。最后回到门诊,开始诊治其他的外来病人。

我刚给病人换完纱布,病房那边的护士就跑来了。

“中津川先生说有事儿,想马上跟您说。”

“什么事儿?”

“他要直接跟您说。”

“病情有什么变化吗?”

“血压一百四,正常。”

“稍微等一会儿!我处理完这几个外来的病人。”

“他说请大夫赶快来……”

“真让人为难啊。”

我回头看了看待诊的病人和护士长,说了声“那我去看看”,走出了门诊室。

我进病房时,中津川先生正仰卧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好像体力已经恢复了,气色也不错。

“什么事儿?”

“请问,这氧气可以摘掉吧?”

“没必要用啦。我给你摘掉。”

我把贴在他脸颊上的氧气管取下来,关上氧气瓶。再量一下血压,一百四,正常,脉搏也良好。

“这样就行了。”

“不……”

中津川先生用难以言说的表情看了看我,问:

“X光照片怎么样?”

“仔细看了一下,一切正常。如果不能走路,可能是腰部或胯关节骨头受伤了。有时X光片显现不出来,我想等你情绪安定时,再重拍一次。”

“是吗?”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不,不是……”

中津川先生态度淡然,语言含糊不清。

“那怎么啦?”

“其实……我能走。”

“啊……”

“我能走。”

“真想不到。”

“我站一下行吗?”

中津川先生一边满面歉意地用手挠头,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尔后轻盈地站到被子上面。

“哪儿也不疼。”

他像做广播体操般地挥动着双手,屈伸着膝盖。

“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的问题。”

我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穿着睡衣的中津川先生。

“头不疼吗?”

“没事儿。”

他又应声左右摇动着脖子。

“你是遇到塌方,没来得及逃出来吧?”

“是的。”

中津川先生好像做了坏事,自知理亏地慢慢钻回被窝。

“刚来医院时,你脸色刷白,身体完全没劲儿。”

“自我感觉也是这样。”

“据救急队说,你正好被夹在丹泽先生和北山先生中间,筋疲力尽地倒在那里。”

“这些情况我记不清了。”

“奇怪啊。”

“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我明白了他当时的实际状况。

“原来是这样,你在塌方的一刹那被吓得失去了知觉?”

“……”

“你身体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得瘫软了。仅此而已。”

他在被窝里使劲儿地挠头。

“真让人为难啊。”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对公司、警察和报社宣布他因全身撞伤而病危。

“丹泽先生死了,北山先生脚骨七零八落。”我对他说起另外两个人的现状。

“对不起!”

他道歉的方式很奇特,说实话,我是希望他道歉的。

“其实我也很为难。”他喃喃地说道。

“为什么呢?”

“老婆对此很担心。她从来没有温柔地对待过我。”

“那是啊。你被送来时,我说过‘也许不行了’。因为你真的从脸颊到嘴唇都刷白,浑身一动也不动。”

“那时的状态是真实的,我没有作假。”

“你太太说什么啦?”

“她好像给亲戚们打电话说,看样子只能留条命。我想,亲戚们很快就会赶来的。”

他十分沮丧。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如实说当时被吓瘫软了,别无办法。”

“请等一下!如果这么说,老婆会拷问我的。”

“怎么?”

“老婆比我要强,她会说我是个窝囊废,无故地惊扰众人!”

说起来,中津川先生的太太无论身高,还是体重,都比他显得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