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五章(第6/8页)

这是想给被告定罪的最后一次尝试。老贝利的陪审员看来并不可靠,城区的居民对自己的权利寸步不让,传统上就带有反对派色彩,自然不能信任;高等法院的陪审员却来自伦敦西区,大部分是富裕的商人,他们严格维护社会秩序,遵守赢利的传统精神。但是在成衣师的裁决之后,对这个陪审团看来也不容乐观。

何况伦敦和全国的新闻界,除了几份官办报纸以外,不分党派,一致反对侵犯出版自由的诉讼案件。人们召开了大会,组成了委员会,并开始募集捐款,万一政府得手,出版人被判了刑,可以支付罚金和诉讼费用;他们还起草了抗议信和请愿书。

案件一天天变得难办和棘手了。法国穿上茜红色大灯笼裤,稍稍歪戴着军帽32,从海峡对岸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件卫护它的君主的案件将如何结束。贝尔纳的无罪释放深深激怒了它,它从剑鞘中拔出了双锋宝剑,像小班长33那么骂骂咧咧的。

心情变得更沉重,

烦恼也加深了……34

资本露出苍白的银色的脸望着政府,政府像镜子一样反映出资本的恐慌。但是这一切都不在坎贝尔的话下,司法权威不受尘世的制约。它只知道,违反出版自由的案件,背离了整个民族精神,严厉的判决只能使他们大失人心,引起强烈的抗议。他们的唯一办法便是判处微不足道的惩罚:一文钱的罚款,或者一天的监禁……可是法国歪戴着军帽,势必把这样的判决当作是对它的人身侮辱。

何况万一陪审团裁决特鲁勒夫和霍尔热夫斯基无罪,那就更糟,政府势必为此承担全部责任:它为什么不命令伦敦市长或警察局,从秘密警察,至少从“秩序之友”中挑选陪审员……到那时,接着便是:

鼓手们!鼓手们!他们已从远处发出警报……

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女王的内阁和法官们了如指掌,也许,如果在英国可以实行英国人所说的“苦迭打”,法国人所说的“政变”35,他们也愿意如法炮制,然而那位工于心计、实力雄厚、无懈可击、既年轻又老练的帕默斯顿的前车之鉴记忆犹新……

天呀,作个成熟的国家的君主

这个任务多么繁重!36

开庭的日子到了。

前一天,我们的博特金37特地到高等法院找了一个警察,给了他五先令,要他明天带他入内。博特金得意扬扬,搓搓手,他以为我们一定找不到座位,或者会被拦在门外。有一点他没有估计到,高等法院根本没有门,只有一个大拱道。我比坎贝尔早到一个钟头,那时人还不多,我找了一个很好的座位。过了二十分钟,我看到博特金来了,他东张西望,有些心神不定。

“你要找谁?”

“老弟,找我的警察。”

“你找他干吗?”

“他答应给我座位的。”

“算了,现在你要找一百个座位也不难。”

“我上了警察的当。”博特金笑道。

“他没有骗你,这儿有的是位子呢。”

警察当然没有露面。

霍尔热夫斯基与特鲁勒夫正在进行热烈的争论,他们的辩护士也参加了,最后,霍尔热夫斯基向我转过身来,递了一封信给我,说道:

“您认为这封信怎么样?”

信是特鲁勒夫写给他的律师的:他向他埋怨说他被捕了,又说他出版那本小册子时压根儿没有想到拿破仑,今后他也不打算出版这样的书了;信后署了名字。特鲁勒夫站在旁边。

我没有什么意见可对特鲁勒夫提出,只是用几句废话搪塞了一下。但霍尔热夫斯基对我说道:

“他们要我也照这样子写一封信,这不成,我宁可坐牢也不在这种信上签名。”

“肃静!”庭丁喊道。坎贝尔勋爵升堂了。等一切仪式结束,陪审员宣誓之后,菲茨罗伊·凯利起立,向坎贝尔说,他受政府委托宣布一件事,然后开始道:“政府鉴于特鲁勒夫已在信中作了如此这般的表示,并考虑到了如此这般的情况,因而决定撤销起诉。”

坎贝尔转身向陪审员们说道:“出版那本议论刺杀暴君的小册子的人是有罪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英国法律赋予人民以充分的出版自由,但是也握有充分的权力惩办敢于煽动这种可怕罪行的人,等等。但是政府考虑到如此这般的种种情形,决定撤销起诉,因此,如果诸位陪审员同意,我准备停止审问;但如果陪审员不同意,我仍将继续开庭。”

陪审员肚子饿了,又急于办自己的事,因此没有走出陪审席,便彼此转身商量了一下,正如预期的一样回答道,他们也同意停止审问。

于是坎贝尔通知特鲁勒夫,审问取消了,他可以走了。这时连一个鼓掌的人也没有,只听到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