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四章(第6/11页)

库尔涅的朋友们在侦查中已表演过这种沉默的雄辩术。

侦查员问一个被捕的证人巴罗内,他是否知道库尔涅是谁杀死的,或者他怀疑是谁?巴罗内答道,任何威胁,任何刑罚都不能迫使他说出杀死库尔涅的人,尽管死者是他最好的朋友;“哪怕我得戴上铁链在密不通风的牢房里待十年,我也不说。”

律师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您的权利,不过您的话说明您知道罪犯是谁。”

他们认为靠这一切便能骗过……骗过谁?骗过坎贝尔勋爵。我希望补充一下他的肖像,以便说明这种企图异常荒谬。坎贝尔勋爵老了,他是在法官的位置上头发变白、皮肤变皱的,哪怕念最可怕的证词,他那带一点苏格兰口音的声调也很平静,哪怕最复杂的案情,他也可以分析得有条不紊,现在巴黎几个夸夸其谈的俱乐部成员却想欺骗他……坎贝尔勋爵从来不会提高嗓音,从来不生气,也从来不笑,在最可笑或最激动的时刻也只是擤一下鼻子……坎贝尔勋爵生着爱唠叨的老太婆的脸,可是你仔细一瞧,就会清楚地看到某种变形现象,那种使小红帽姑娘19大吃一惊的变化:原来这根本不是老奶奶,只是一只戴着假发、穿着女人的睡衣和镶皮边披风的狼。

然而勋爵大人毫不含糊地回敬了他们。

关于破布进行了长时间的辩论,帕迪冈也作了说明,于是巴罗内的辩护人开始向证人提问。

首先出场的是一个老流亡者,巴尔贝斯和布朗基的朋友。他先是有些不大愿意似的拿起《圣经》,然后做了个手势,表示这是无可奈何的;宣誓后,他伸直了脖子。

“您认识库尔涅很久了吗?”一个辩护人问。

“公民们,”流亡者用法语答道,“从青年时代起,我就抱定宗旨,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自由和平等的神圣事业……”他这么往下讲。

但辩护律师制止了他,对翻译说道:“看来证人没有理解问题,请您用法语译给他听。”

接着是另一个证人。五六个法国人,有的胡子长得可以浸到酒杯里,有的秃顶,有的头发又浓又密,式样有些像尼古拉,还留着长长的唇髭,也有的头发一直披到肩上,围着红领巾,他们一个接一个用不同的方式叙述着同一类话:“库尔涅这个人优点超过品德,而品德可以与优点匹敌,他是流亡者中的佼佼者,他这一派的荣誉,他的死使他的妻子悲痛欲绝,可以安慰他的朋友们的也只是巴罗内和其他同志依然健在。”

“您认识巴泰勒米吗?”

“认识,他是法国的流亡者……我们见过面,但对他一无所知。”说到这里,证人便按照法国人的方式咂咂嘴巴。

“某某证人……”辩护律师又说。

“好啦,”坎贝尔老奶奶操起温和同情的声调开口了,“不必再麻烦他们了,这么多人为死者库尔涅和被告巴罗内作证,我们认为是不必要的,也是有害的,我们没有说死者和被告是坏人,因而必须郑重其事地证明他们品德高尚,行为端正。再说,库尔涅死了,我们完全不必过问他的一切,我们要审理的只是他被杀这件事,唯有与这罪行有关的一切对我们才是重要的。关于被告,我们同样认为他是一位非常正派的先生,我们也不需要了解他过去生活中的事件。从我来说,我对巴罗内先生的品行没有任何怀疑。”

“那么,老奶奶,你为什么要生这么一对狡猾而含笑的眼睛呢?”

“这是因为我的官职使我不能用嘴巴嘲笑你们,因此只得用眼睛嘲笑。”

理所当然,这以后,那些头发朝下梳的,头发朝上梳的,穿军装的,围七色彩虹颈巾的证人,统统给打发走了,不必再听取他们的证词。

这样一来,案件的审理就加快了。

一个辩护士向陪审员们提出,被告都是外国人,全不理解英国的法律,因此有权得到一切宽容,然后又道:“陪审员先生们,请各位想想,巴罗内先生对英国法律一无所知,以致对‘您可知道是谁杀死了库尔涅?’这问题,回答说,哪怕把他锁上铁链,在牢房里关上十年,他也不愿讲出这人的姓名。各位看到,巴罗内先生对英国还抱着某种中世纪的观念,他可能认为,他的沉默会使他因而被锁上铁链,在监狱里蹲上十年。我希望,”他忍不住笑了笑,又道,“这件导致巴罗内先生失去几个月自由的不幸事件,可以使他相信,从中世纪以来,英国的监狱已有所改进,不致比其他某些国家差。我们要向被告们证明,我们的法庭也是公正的,符合人道的。”等等。

陪审员一半是外国人,他们认为被告“有罪”。

这时,坎贝尔转向被告,提醒他们,英国的法律是严厉的,还提醒他们,外国人一旦踏上英国的国土,便享有与英国人同等的权利,因此在法律面前也必须承担同样的责任。接着他谈到了风土人情的不同,最后说道,按照法律对他们毫无保留地作出严厉的惩罚,他认为是不公正的,因此他判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