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签字画押(第2/2页)

比勒达老头的语言里还徘徊着咸涩海洋的气息,混杂着来自《圣经》的短语和家乡的土话。

“打住,打住,比勒达,现在给我打住,别糟蹋了我们的标枪手,”法勒叫道,“虔诚的标枪手永远成不了好水手——虔诚会夺去他们身上的鲨鱼性子,没有点鲨鱼性子的标枪手一根稻草都不值。那个小伙子纳特·斯万尼,曾是楠塔基特和马撒葡萄园岛最勇敢的小艇领班;他加入教会之后就一蹶不振了。他为自己讨厌的灵魂而惶惶不可终日,从此见了鲸鱼就退缩,就躲避,害怕出意外,万一沉了船,就得去见海阎王。”

“法勒!法勒!”比勒达说,抬起眼睛,举起双手,“你,你自己,和我一样,见识过多少危难时刻啊;你知道,法勒,什么是对死亡的恐惧;那么,你怎么能装出这种不敬神的样子胡说八道呢。你心口不一,法勒。告诉我,‘裴阔德号’在日本被台风卷走三根桅杆的时候,就是你和亚哈船长搭档,做大副的那次航行,那时候难道你没有想到过死亡和末日审判吗?”

“听听他,听听他说的,”法勒叫嚷道,大步穿过船舱,双手深深地插到衣袋里,“听听他说的,你们几个。想想吧!我们以为船随时就要沉了!死亡和末日审判?什么啊?有那三根桅杆在不停地雷鸣般撞击着船身,前前后后都有浪头向我们头上压来,那个时候会想到死亡和末日审判吗?不!没时间想什么死亡。亚哈船长和我想的只是活命,是如何救出船上的所有人,如何装上应急桅杆,如何驶入最近的港口。那就是我当时想的。”

比勒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扣好了上衣,高视阔步地走上甲板,我们跟在他后面。他站在那里,安静地俯视着船腰修补中桅帆的几个帆工。他时不时地弯身捡起一块补丁,一段涂了柏油的麻绳,不然,这些东西也许就会给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