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4页)

“为什么不呢?兔子有什么错?难道它们比那些怀着满腔仇恨闹革命的精神病人还坏吗?”

“即便如此,我毕竟还不是兔子嘛。”哈蒙德说。

“说得对!我还有脑子,在天文学方面我还需要做点计算,对我来说这东西比生或死还让我操心。有时消化不良会打扰我。饥饿会灾难性地影响我。同样,饥饿的性欲也干扰我。怎么办?”

“我倒觉得性生活无度造成的性消化不良给你的干扰更严重些,”哈蒙德讽刺道。

“没有的事儿!我不暴饮暴食,也不放纵性交。暴饮暴食可以节制。可你也不能把我饿死呀。”

“不会的!你可以结婚呀。”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结?结婚可能对我的脑力工作不适合。婚姻或许会,而且肯定会损害我的精神活动。我可不会拿婚姻当成财产围着它转。这样一来我就得当和尚啦?都腐败了,都臭了,小伙子。可我必须活着,做我的天文计算。我有时会需要女人。但我不小题大做,我也拒绝检讨自己作为男子的道德过错,也没有什么男人的禁忌。如果哪个女人身上带着我的标签东跑西颠,上面写着地址和到站名,那会让我感到耻辱,那她不成了一个衣服箱子了?”

这两个男人还为与朱丽雅调情的事耿耿于怀呢。

“这看法挺逗,查理,”杜克斯说,“你认为性是另一种聊天,你是在身体力行表演那些话而不是用嘴说。我想这挺有道理。我想我们既然能和女人聊天气什么的,就能跟她们进行感官和感情上的交流。性或许是男女之间正常的肉体对话。跟女人,没共同看法就别谈话,那样聊着没劲。同样,如果你和女人感情不通,相互不同情,你就别跟他睡。但是如果你有——”

“如果你和哪个女人有了一定的感情或相互同情,你就得跟她睡,”梅说。“这时候最体面的事就是跟她上床。这就如同当你有兴致和一个女人聊天时,最体面的事就是把话都说出来一样。你不会咬紧你的舌头不说话的,你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跟女人上床是同一个道理。”

“不,”哈蒙德说,“不对。比如你吧,梅,你一半的精力都浪费在女人身上了。你永远也不会真正干你该干的事,尽管你有这么聪明的脑子。可在那方面你浪费得太多了。”

“或许是吧。可你在那方面的付出又太少了点儿,哈蒙德小伙子。无论你结没结婚,都太少了。你尽可以保持你的精神纯洁健康,可它会变干枯的。你的精神会变的和琴弦【2】一样干枯,我看出来了。你简直是在用盐腌你的精神,腌成干为止。”

听到这里,汤米·杜克斯忍俊不禁。

“行了,你们两个聪明人儿!”他说,“看看我吧,我并不干什么高尚纯洁的脑力工作,只是写上几行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我既不结婚,也不追女人。我觉得查理说得挺对,如果他想追女人,他可以自由决定自己既不追得太快,也不追得太勤。但我是不会禁止他追的。至于哈蒙德,他有财产欲,所以很自然,等待他的是直通目的地的大路和窄门【3】。你会看到他早晚会成为一个英国文豪,从头到脚全是ABC【4】。我嘛,我什么都不是,只是爱叨唠。您呢,克里福德?你认为性是发电机,推动男人获取功名利禄吗?”

一到这种时刻克里福德就少言寡语了。他从来也不会滔滔不绝,因为他的理念并不强,而且过于混乱,人又容易激动。听汤米这么问,他的脸就红了,看上去挺不自然。

“我嘛!”他用了个法文词说:“我都没战斗力的人了,对这个问题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说也罢。”

“没关系!”杜克斯说,“你的上身还没失去战斗力嘛,思维十分健康活跃,所以,给我们说说你的看法吧。”

“嗨!”克里福德支支吾吾道。“即便如此我也没太多的看法。结婚、把该做的做了,这大概就是我的看法吧。当然,在相互关心的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事儿是件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汤米问。

“哦,它增进亲昵。”克里福德说。说起这类事时他像女人那么忸怩。

“好吧,查理和我都认为性是一种和语言一样的交流,就应该像说话一样自由。随便哪个女人跟我进行性的对话,时机一成熟,我就会自然而然地跟她到床上去结束这场对话。可惜啊,没有女人对我有所表示,所以我得一人孤零零地上床。但我并不因此就逊色——我希望是这样,管它呢,我干吗要知道这个?得了吧,我反正不需要忙什么天文计算,也不要写什么传世大作,在军队里躲清净而已。”

随之一阵沉默,四个人自顾默默地吸着烟,康妮端坐一旁做着针线。是的,她是坐在那儿!她不得不缄默而坐,不得不像个耗子一样安静,不能打搅这些高智慧的绅士们之间进行的意义重大的探讨。可她又不得不在场,没她,他们就无法和睦相处。他们的想法无法自由衔接。克里福德说话摸棱两可,神情紧张,康妮一不在他就容易害怕,造成谈话不畅。汤米·杜克斯表现最佳,康妮在场有点让他兴奋。而哈蒙德她则不怎么喜欢,这人过于自私。而对查理·梅呢,她倒是有点喜欢他,但就是觉得他谈话格调不高,语无伦次,尽管说起天文来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