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胜者到俘虏(第4/5页)

我死死抓住横桁,抠得指甲生疼,丝毫不敢再往下看。好一会儿,待神志清醒过来,我的心跳恢复正常,才又有了自制力。

我这时的第一个念头是将短剑拔出来,可能是它在桅杆上插得太深或是我力气太小,那柄短剑纹丝不动,无奈,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我猛地打了个剧烈的寒战,说也奇怪,正是这个寒战帮了个大忙!那柄短剑其实只拧住我一点皮,一哆嗦这层皮就被撕扯了下来。当然,鲜血比刚才淌得更厉害了,好在我已重获自由,只剩上衣和衬衫还钉在桅杆上。

我猛劲一扯,将衣服全从桅杆上扯了下来!而后从右舷软梯上爬下回到甲板上。经过刚才那番惊吓,我全身颤抖,怎么也不敢从垂在舷外的那根软梯上下去,因为汉兹就是从这里栽入水里的。

下到房舱里,我想处理下伤口。肩膀很疼,血在不停地淌,但伤口并不深,不会有什么危险,甚至可以试着摆动胳膊。仔细看看四周,我心里得到些许的安慰,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艘船完完全全属于我了,它非常安全,船上再没有其他的对手,我开始考虑怎么把奥布赖恩的尸体扔下去。

那个丑陋可怕的红睡帽已滑跌到舷樯边,脸上毫无血色,毫无生气。刚刚经历过一番凶险,我对这种场面已无所畏惧,再怎么说,一个死人总比汉兹好对付吧。我弯下身子拖起红睡帽的腰,像提一袋子麦皮那样使劲将他扔出船外。“扑通”尸体掉进了水里,和他的老伙计汉兹重又肩并肩靠在一起,那顶帽子飘落一旁,露出奥布赖恩光秃秃的脑袋。原来这家伙是个秃顶。虽然他看上去还算年轻,那个光脑袋却比较显老。一群鱼很快游过来,在两具尸体上方游来游去。

船上只剩下我一个啦。潮水开始转回,日已西沉,西海岸的松影经阳光斜映,渐渐移至甲板上。东面的双峰山挡不住阵阵晚风,船上的索具被吹得哗啦啦轻响,闲垂的船帆也来回晃荡着,啪啦啪啦响个不停。

我开始觉察到伊斯班袅拉号正面临着危险,于是赶紧放下三角帆扔到甲板上,但凭我一人之力很难放下主帆。船身倾斜时,主帆的下桁斜到了船外,桅杆头连同两英尺左右的帆平垂在水下,帆篷绷得很紧,我简直束手无策。实在没办法,索性掏出刀子割断升降索,桁端的帆角立即落下,“唰拉——”垂掉在海面上。我使尽全身的力气也拉不动,伊斯班袅拉号此刻就像我一样,只能听天由命了。

整个锚地陷入薄暮之中,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穿过林间空隙,照射在开满鲜花的破船残骸上,就像镶嵌在斗篷上的宝石一样熠熠发光。晚风吹来阵阵寒意,天冷了,潮水哗哗地退向大海,伊斯班袅拉号的船身越来越倾斜,很快就要倒下去了。

我爬到船头上向舷外看去,水已经相当浅了。伸出两只手紧紧抓住断了的锚索,我小心又灵巧地翻到船外,“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水深仅及腰部,虽然身边仍有不断起伏的波浪,但我的双脚已踩上坚实的沙地,那一刻,我心里特别踏实,好像生命也有了保障一般,从未如此沉稳过。我丢下那艘张起主帆歪向一边的伊斯班袅拉号,精神抖擞地涉水登岸,一心想着设法寻找我的朋友们。此时的夜晚,暮色沉沉,周围一片静谧,尚能听见穿过松林的摇曳风声。

总算从海上回到了陆地,至少我不是空手而归。船上的反叛分子已被肃清,伊斯班袅拉号横躺岸边,随时都可以载着自己人重归大海。我多想现在就向朋友们炫耀一番啊,也许自己会因擅离职守受到大家的指责,但夺回伊斯班袅拉号是最好的证明,是无上的荣耀,只要有它在,连斯摩列特船长都得承认我没有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极了,开始朝着木屋的方向出发。记得流入基德船长锚地的几条小河中最东的一条发源于左边的双峰山,于是我又折回小山,打算从源头涉过小河。这一带草木稀疏,道路较平,我沿着较低的斜坡行走,很快就绕过山脚,再向前行走不多时,我便蹚着只有小腿一半深的水涉过小河。

这里比较接近遇到本·甘恩的地方。天色越来越黑,我时刻留意着两边,走得比较小心谨慎。当通过双峰之间的裂谷时,我注意到半空中有反射的火,也许是本·甘恩燃起篝火在做饭?我都能看到,难道他不怕住在岸边沼泽间营地里的西尔弗看到吗?这个家伙怎能如此粗心大意?

双峰山和望远镜山的轮廓渐渐模糊,夜空中的星星稀少而暗淡,我在黑乎乎的夜里很难看清道路,双脚常被灌木绊倒,只能大致摸索着前进。

周围有了些亮光,我抬头看见一片惨淡的月光照射在望远镜山的山巅处,后面树丛里正悄然升起一轮圆月。感谢这月光,多少能让我看清点脚下的路,我想借着这黑夜里的光芒加紧赶完剩下的路程,便走一阵跑一阵。终于走进栅栏外围的树丛了,我放慢脚步,万分小心地从林中探出脑袋四处查看,要是万一被自己人误作敌人而一枪命中,那可太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