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战斗正在进行

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隔在海岸与寨子之间的那片林带。林带并不稀疏,茂盛的树叶恰好遮挡了对面人的视线,有些地方甚至连强烈的日光都不能到达地面。一旦进入林带,海盗们要找出我们的踪迹可得费点时间,而我们正好可借机迅速靠近寨子,固守那座据点。相对而言,它可绝对称得上是个暂时的安全点。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那片林带。每前进一步,海盗们的吵嚷声也就更近一点。很快,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丛林中的树枝被碰折的噼啪断裂声。看来,我们要打一场遭遇战了。我快速检查了下枪膛。

“船长,”我说,“屈利劳尼是个神枪手,把你的枪给他,他自己的已经报废了。”

他们交换了枪支,屈利劳尼从逃离大船以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和冷静,现在仍然如此。他站直身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武器。我注意到那位新加入我们的同伴葛雷身上没有武器,便解下自己的弯刀递给他,葛雷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拧紧眉毛,将那把弯刀舞得呼呼生风。在场的几位觉得非常高兴,从他强壮的体格来看,显然,这位新伙计绝不是个孬种。

又向前跑了大约四十多步,我们来到林带边缘,寨子就在前方。几个人稍稍停留,确定还没有海盗追踪而来,遂交换下眼神,即从南边栅栏的中央处开始接近寨子。然而,就在我们蹿身而出没几步,以水手长约伯·安德森为首的七个反叛分子便叫嚣着从西南角方向出现了。

那几个家伙可能没想到能如此近距离地遭遇对手,他们停了一下,似乎要往回退。然而,我们怎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乡绅和我,还有木屋里的亨特和乔伊斯同时开火——“啪啪啪啪!”四声枪响合成一阵零乱的扫射。一个反叛分子仰天躺倒,其他人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向林中。

将枪膛里重新填入火药,我们沿着寨子向那儿走去。倒地的敌人已经断了气,子弹不偏不倚穿过了他的心脏。首战告捷!大家正欲为战果欢呼时,“啪!”又是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我的耳畔呼啸而过,可怜的汤姆·雷德拉斯直挺挺地倒下了。我与乡绅几乎是同时动作,抬起枪连番回击,由于没有明确的目标,等于是浪费了两颗弹药,待到重新装好火药,我们俩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可怜的雷德拉斯身上。

船长和葛雷正在查看他的伤势,我大致看了一眼便已明白:他没救了。也许两声枪响再次吓跑了林带里的反叛分子,好一阵儿,对方没有异常动静,我们将可怜的猎场老总管托过木栅,抬进了木屋。进入安全点,大家可以稍稍放缓紧张的神经,老总管一路上小声呻吟着,伤口不断涌出鲜血。

自从我们遇到麻烦到现在,这位老伙计始终没流露出一丝惊奇、抱怨、恐惧,甚至连句埋怨的话也没有,就是这会儿我们将他安置在木屋里等死,他也毫无怨言。这位忠实的仆人曾经只用块垫子掩护,像个特洛伊人似的牢牢固守着过道,曾经不声不响、全心全意地执行每一项命令,他是我们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可是现在,这位沉默的老人、忠实的仆人就要与世长辞了。

乡绅跪在他身边,连连亲吻着那只布满皱纹,显出苍老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我要走了吗?医生?”雷德拉斯喘息着问。

“汤姆,我的朋友,”我说,“你要回家了。”

“我真想放上几枪再走。”他的语气里带着遗憾。

“汤姆,你愿意宽恕我吗?愿意吗?”乡绅满含愧意。

“要我宽恕你,这合乎礼仪吗,先生?”雷德拉斯回答,“我不应该照你的意思办吗?阿门!”

片刻的沉默之后,可怜的老人希望有人能给他做一次祷告。“这是规矩,先生。”说完这句话后,没过一会儿,老人就闭上眼睛,永远离去了。

乡绅仍然紧紧握住他的手,面对跟随多年的老仆,除此之外,他又能怎样表达哀恸的心情呢?

在此期间,斯摩列特船长从鼓鼓囊囊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堆各式各样的物件:两面英国国旗、一本《圣经》、一卷结实的粗绳、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一本航海日志和几磅烟草。他抽身跑到外面,在栅栏内找到一棵长长的枞树干,唰唰几刀砍削完毕,在亨特的帮助下,将那根树干竖在木屋角上枝丫交叉的地方。而后,他又身手利索地爬上屋顶,亲手将一面英国国旗升起来。

做完这些,船长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返身回到木屋,着手去清点那些物资。看似船长不怎么注意身边事,其实他一直留心着临终前的汤姆,当汤姆闭上眼时,他又翻找出另一面国旗,虔诚地将它覆盖在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