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战斗正在进行(第4/5页)

我沿着树林边缘往回走,一直走到寨子的后方,也就是向着陆地的一面。正如本·甘恩所说,朋友们确实在这里固守一方,我受到了他们的热烈欢迎。

讲完自己的经历后,我开始打量起四周。木屋是由未经锯方的松树树干钉成,包括屋顶、四壁以及地板,地板有几处高出沙地表面一至一点五英尺。门口有个不长的门廊,门廊下一股细泉正向上涌入一个相当古怪的人工蓄水池里。那被我称为人工蓄水池的怪异家伙其实是个船用大铁锅,整个锅底儿被敲掉埋到沙地里,船长形象地称其为“齐吃水线”。

屋子除了坚实的木质构架外,里面几乎空空荡荡,只在一处角落里用石板垒成个像是炉灶的东西,旁边还有只陈旧生锈的铁篓子,用来装柴火以备生火之用。

小丘斜坡上和寨子里面的树全被伐光,从残留下来的树桩我们可以看出,这里曾有一片多么繁茂、多么生机勃勃的树林。树木被毁之后,大部分泥土已被雨水冲走,只有从锅里渗出细流的地方长着一片厚密的苔藓、几簇羊齿植物和蔓延在地面上的小灌木丛,那星星点点的鲜绿让人看起来那么值得怜惜,那么不忍踩踏。我想,若是白天正午时分看到这一幕,肯定还会有耀眼的日光映着那淙淙细流和一抹绿意,可是现在,灰蒙蒙的天色与潜伏的危机不可能让人过多注视它美丽的一面,我抬起头,再度望向寨子四周。栅栏边上全是又高又密、郁郁葱葱的树林,朝陆地的一边尽是枞树,朝海滩的一边则是大片枞树与许多常青栎形成的混生林。听朋友们说,树林与寨子相距太近,不利于防卫。

那股凉飕飕的晚风仍在不停吹拂,透过木屋的每一个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持续地喷洒着沙雨。弄得我们眼里是沙子,嘴里是沙子,晚餐里还是有沙子,门前那锅泉水也涌进不少沙子,弄得一汪清泉就像快要烧开的麦片粥一样,混沌而热烈地跳着舞。

该吃晚餐了。盘点不多的食粮,船长决定先拿出少部分猪肉和白兰地。借着那个暂且称为炉灶的石板生起火来,浓浓的烟气很快弥散屋内,只有很少一部分从屋顶的方洞飘了出去,其余大部分全在屋子里随着阵阵沙雨打起旋来,呛得我们不停地咳嗽,淌眼泪。

新伙计葛雷在与反叛分子打斗时面部被砍了一刀,虽然刀口不深却总有丝丝血迹渗出。在木屋的守望期间,李甫西医生找出医药箱,给他做了细心的包扎,将大半个脸裹上了绷带。这样固然让葛雷显得有些可怖,但总好过让伤疤外露。那个可怜的老汤姆·雷德拉斯还躺在地上,冰凉的尸体上覆盖着那面国旗,当我听朋友们说起雷德拉斯的临终遗言时,忍不住想起他以前照顾我的那段时光。虽然这个忠实的老仆人没有留下什么豪言壮语,没有做出什么英雄事迹,虽然我还曾埋怨过他不肯痛快答应与我出海,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又失去了一位亲人,失去了一位并肩作战的战友。

斯摩列特船长是位优秀的领导者。当哀恸、消沉的气氛像腾起的烟雾一样层层笼罩我们时,他绝不允许一位朋友有时间陷入消沉,所有的人手都被他召集在眼前,被分派去轮流值班担任守卫。医生、葛雷和我分为一小组,乡绅老爷、亨特,还有乔伊斯,分为另一组。虽然两小组人员身心俱疲,可还是被船长分别委以另外的任务:其中两个出去砍柴,两个为雷德拉斯挖墓,医生担任厨子,我在门口放哨。船长本人则走来走去,不停地为我们打气,哪里缺人手他就临时帮上一把。

医生不时地走到门口来换换空气,他被燃起的烟气熏得头昏脑涨,眼睛都快呛出泪来了。每次走到门口时,他会过来跟我说几句话。“斯摩列特船长,绝对比我强,”有一次,他比画着这么讲,“我这么说是有理有据的,吉姆。”还有一次,他走到我跟前,寻思一番后侧着头问我:“本·甘恩那家伙,还算条汉子吧?”

“我不知道,先生。”我如实回答,“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精神正常。”

“要是你只是有点儿怀疑的话,那他就是正常的。”医生回答,“我最不放心的也就是他,一个人独自在荒岛待了三年多,除了啃指甲外无事可干。吉姆,你不能指望他还像以前,还像你我这般头脑清醒,这不合乎人类的本性。对了,你说过他一心想吃干酪?”

“是的,是干酪,先生。”我回答。

“好吧,吉姆,这下你可以看到讲究口味的好处了。”医生说,“你看到过我有一只鼻烟盒,是不是?可是你从未见过我闻鼻烟,因为在那鼻烟盒里面,我放了块巴马干酪,就是一种营养丰富,产自意大利的干酪,味道极美。好啦,我保证,如果一见到你那位朋友,它就立刻归本·甘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