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页)

“来吧,艾伦,得决断了。”

“我不能干。”他机械地说着,好像语言能改变什么一样。

“你必须得干,你别无选择,别拖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楼上房间里有火吗?”

“嗯,有一只石棉灯芯的煤气灯。”

“我得回家里的实验室,拿些东西。”

“不,艾伦,你不可以离开这座房子。你把需要的东西写在纸上,我的仆人会叫车去拿过来。”

坎贝尔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用吸墨纸弄干墨渍,在信封上写上助手的姓名和地址。道林拿起字条,仔细读了,然后按铃,把字条交给了贴身仆人,嘱他尽快拿了东西回来。

大厅的门“砰”地关上,坎贝尔紧张地跳了起来。他起身走到壁炉前,像得了疟疾似的发抖。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了,两人谁都没开口。一只苍蝇在屋里闹哄哄地嗡嗡飞着。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像锤子在敲打着什么。

时钟敲响一点时,坎贝尔转过身来看着道林·格雷,道林双眼饱含泪水,那悲伤的、清纯文雅的脸庞里似乎有什么激怒了坎贝尔。“你真无耻,无耻极了!”他咕哝着。

“嘘,艾伦,你救了我的命。”道林说。

“你的命?天哪!这是一条什么样的生命啊?你从堕落滑向更深的堕落,现在堕落到犯罪。我在做我将做之事时——你逼我的——我想的可不是救你的命。”

“啊,艾伦,”道林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希望你对我的怜悯之情,有我对你的千分之一。”他转过身去说。他站在那里,望着外面的花园。坎贝尔一言不发。

大约过了十分钟,敲门声响起,仆人进来了,提着一只大红木箱子,里面装着化学药品、一长卷钢铂丝和两个形状奇特的钳子。

“东西都放在这儿吗,先生?”他问坎贝尔。

“是的,”道林说,“弗兰西斯,恐怕还有个差事。那个在里士满的给塞尔比庄园供应兰花的人叫什么名字?”

“叫哈登,先生。”

“对,哈登。你立刻去里士满,亲自见哈登,告诉他这次送来的兰花,数量比我预订的多加一倍。尽量少送白兰花。实际上,一朵白兰花也不要。真是个好天气,弗兰西斯,里士满又是个美丽的地方——否则我不会麻烦你的。”

“不麻烦的,先生。我要什么时候赶回来?”

道林看了看坎贝尔。“你的实验需要多长时间,艾伦?”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房间里有位第三者在场,这似乎让他勇气大增。

坎贝尔皱起眉,咬了咬嘴唇。“五个小时左右。”他答道。

“那只要七点半回来就可以了,弗兰西斯。或者就留在那儿吧,把一套我外出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就行。晚上你随意吧。今晚我不在家吃饭,不需要你在了。”

“谢谢先生。”那人说完,离开了房间。

“好了,艾伦,这事一刻也不能耽搁。箱子真重!我来给你提,你拿别的东西。”他语速很快,口气不容置疑。坎贝尔感到他支配着自己。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他们走上顶楼平台,道林拿出钥匙,转动门锁。接着他停住了,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安。他打了个寒战。“我觉得我不能进去,艾伦。”他低声说。

“随便,我也不需要你。”坎贝尔冷冷地说。

道林刚把门打开一半,就看见画像上的脸正在阳光下斜睨着自己。画像前的地板上还躺着扯下的帘子。他想起来了,就在前一天晚上,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忘了把致命的画遮起来。正要冲上去盖上,他却打了个寒战,退了回来。

画像的一只手上,那黏湿亮晃的恶心的红色露滴是什么东西?画布像渗出了血,多么可怕!他甚至觉得比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一动不动的东西还要可怕。奇怪的影子投在血迹斑斑的地毯上,他知道那东西没动过,仍在原处,和他离开时一样。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把门又推开一些。然后眯着眼睛,侧着头,快步走进房间,决心不看一眼那死人。接着他弯下腰,捡起紫金色的帘子,扔过去盖住了画像。

他不动了。他害怕回头,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复杂的图案。他听见坎贝尔把笨重的箱子、铁钳和用来做这可怕工作的其他东西带进了房间。他开始想,艾伦·坎贝尔和巴兹尔·霍华德之前是否遇见过,如果见过,是怎么想对方的。

“你可以走了。”身后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他急忙转身走出去,发现那死人已被推到椅子上,而坎贝尔正盯着那张黄得发亮的脸。下楼的时候,他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坎贝尔再回到书房时,已是七点过很久了。他脸色苍白,但异常冷静。“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他轻声说,“再见吧。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