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7页)

在加冕典礼上,锡兰国王会手捧一颗大红宝石骑马穿过城市。“牧师约翰”大殿的宫门“用玛瑙做成,镶嵌着整只角蝰蛇的角,携毒者因此无法入内”。山墙上放着“两只金苹果,苹果里有两块红玉”,白天金子闪光,夜晚红玉发亮;洛奇的怪谈传奇《一颗珍珠在美洲》中提到,在女王的寝宫,可以看到“世界上所有贞洁女子的银雕塑像,正对着橄榄石、红玉、蓝宝石和绿宝石做的漂亮镜子顾影自怜”;马可·波罗曾见到日本人把玫瑰色的珍珠放进死者嘴里;有人潜水采得一颗珍珠,敬献给波斯萨珊王朝俾路斯王,一个海怪因迷恋这颗珍珠而杀死采珠人,悲悼了七个月,后来匈奴人把俾路斯王诱入陷阱,国王扔掉了珍珠——拜占庭历史学家普罗柯比如是说——尽管阿纳斯塔修斯一世为之悬赏五百磅黄金,但之后再也没有找到这颗珍珠;马拉巴尔王曾给某个威尼斯人看过一串共有三百零四颗珍珠的念珠,每颗珍珠代表一个他所崇拜的神。

据布朗托姆所说,当亚历山大六世之子,瓦伦蒂诺公爵谒见法王路易十二时,他的坐骑挂满金叶,帽子上镶着两排光焰闪烁的红宝石;英王查理的坐骑马镫上有四百二十一颗钻石;理查二世的一件外套缀满巴拉斯红宝石,价值三万马克;霍尔这样描写过亨利八世,说他在前去伦敦塔加冕的路上,穿着一件“凸金线上衣,胸甲上饰满钻石和宝石,颈项围着大块巴拉斯红宝石”;詹姆斯一世的宠臣们都佩戴着金丝线细织的绿宝石耳环;爱德华二世曾赐予皮尔斯·戈维斯顿一副镶着红锆石的红金甲胄,一副嵌着绿松石的金玫瑰颈肩,以及一顶缀满珍珠的头盔;亨利二世的手套长及肘部,上面缀满珠宝,他还有一只猎鹰手套,上面嵌着十二颗红玉石和五十二颗大珍珠;“大胆的查理”——勃艮第家族的最后一位公爵,他的公爵帽上悬挂着梨形珍珠,饰有蓝宝石。

生活曾是多么精致啊!生活中的排场和装饰曾是多么华丽啊!哪怕只是在书上读读已逝者的奢华,都令人觉得美妙异常。

后来,他的注意力又转向了刺绣和在北欧寒冷的屋子里当作壁画的挂毯。他一投入研究这个主题——他总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能力,无论做什么事,一旦开始,都能一下子沉迷其中——就想到时间给美丽奇妙之物带来的摧残,忍不住感到悲哀。而他,至少已经躲过了这种命运。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黄色的长寿花开了又谢,如此往复。可怕的夜晚里,仍不断发生着那些可耻的事情,但道林安然不变。严冬无法伤害他的容貌,玷污他的花样年华。物质世界却是多么不同啊!它们都到哪里去了呢?那件绘有诸神与巨人之战的紫色大袍子,是棕皮肤的姑娘们为取悦雅典娜做的,它到哪里去了呢?尼禄皇帝曾用一张紫色巨帆盖于罗马斗兽场上空,上面画着星空下阿波罗驾着白马金缰双轮战车,它又在哪里呢?他渴望见到那些为太阳神祭司织的奇特餐巾,上面绣着盛宴所有的一切珍馐佳肴;还有希尔佩里克王的灵柩上饰有三百只金蜜蜂的尸衣;激怒了蓬托斯主教的那些奇妙的袍子,上面画着“狮、豹、熊、狗、森林、岩石、猎人——实际上,画家所能复制的大自然中的一切”;查理一世穿过的一件外套,袖子上绣着一首歌词,第一句是“夫人,我欣喜万分”,配乐用金线绣成,音符在当时是方的,每个音符以四颗珍珠组成;道林读到过在兰斯王宫为勃艮第的琼王后准备的卧房,里面饰有“一千三百二十一只刺绣鹦鹉,身上都绘有国王的徽章,以及五百六十一只蝴蝶,蝴蝶的翅膀上都相似地绘有皇后的徽章,全部用金线绣成”;为法国王后凯萨琳·德·梅第奇特制的灵床上,铺着黑色的天鹅绒毯上绣满了新月和太阳,灵床的帐幔是锦缎料子,饰有叶圈和花冠,金银衬底,边沿垂下珍珠流苏,灵床放在挂着一排排王后的纹章的房间里,纹章用碎黑丝绒绣在银线底布上拼成;路易十四的寝宫里有一根十五英尺高的金饰女像柱;波兰国王索别斯基的御床,是用土耳其士麦那的金色锦缎铺就,上面饰有绿松石镶嵌成的《古兰经》经文,床柱镀银,雕刻精美,嵌满了彩釉和宝石圆饰,这张床是从维也纳城前的土耳其营地里得来的,当时穆罕默德的军旗曾立在它颤动的镀金床罩之下。

就这样,整整一年,道林试图收集最精美的纺织和刺绣品,其中有精致的印度德里的平纹细布,巧妙地缝有金线织成的掌状叶和闪光的甲虫翅膀;孟加拉国达卡的薄纱,因透明而在东方被称为“织云”、“流水”和“夜露”;爪哇绘着古怪图案的花布;中国精细的黄色帏幔;用茶色缎子或淡蓝丝绸装帧的书,绘有百合花图样、鸟和人像;匈牙利绣的方网眼花边的面纱;西西里的锦缎和西班牙硬丝绒;乔治王朝时期缀满金币的纺织品;日本绣着绿金线和艳羽鸟的帛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