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5/8页)

卡萝尔听到布雷斯纳汉扬言说“我们将非常乐意跟经过选举产生的工人委员会对话,但有一些外面来的煽动者却插了进来,居然指点我们该如何管理工厂,这个我们可受不了!”她记得从前杰克逊·埃尔德——这会儿他正在乖乖地接受“新思想”——谈到同样的问题时,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就在萨姆·克拉克冥思苦想,搜索枯肠,找出来一个又冗长又啰唆的腻味的故事时——说有一回他在豪华的普尔曼式卧铺车厢里还对一个名叫乔治的茶房念叨过呢——布雷斯纳汉两手抱住膝盖,身子前后摇动着,仔细端详着卡萝尔。她心里正在纳闷,真不知道他是不是了解到她强颜欢笑的苦衷,因为刚才肯尼科特当众笑话她,说她“整日像玩命似的砰砰砰敲打大箱子”,他这句土话译成大白话,就是说她“自己一心只顾弹钢琴,却忘了去照顾休”——像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家庭琐事,要是别的男人准张不开口来,可他却絮絮叨叨地说了上十遍之多。肯尼科特邀她去打扑克睥,她佯装没听见,她想,布雷斯纳汉一定看透了她的心事。她生怕他会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但又转念一想,大可不必这样害怕,因而不免有点儿恼火了。

后来,她同样又觉得恼火的是:回来的时候,他们的车子一开到戈镇大街上,人们都向布雷斯纳汉频频挥手示意,连久恩尼塔·海多克也把身子探到车窗外去张望,这是人们给予布雷斯纳汉的无上荣誉,但她也分享到了,因而感到十分自豪。她自言自语:“好像我真的巴不得让人们看见我跟这个说话像唱机一样的大亨阔佬在一起!”同时又暗自思忖:“威尔和我常常陪同布雷斯纳汉先生出去玩儿,想必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了。”

全镇的人都在议论他的轶事,说他态度和蔼可亲,说他博闻强记,不会忘掉人家的名字,又说他的衣着打扮,说他捕鲑鱼的诱饵,又说他如何如何乐善好施。这次他慷慨解囊,送给克卢博克神父一百块钱,同时又把一百块钱送给浸礼会牧师齐特雷尔先生,对齐特雷尔牧师推行的美国化这一工作表示赞同。

卡萝尔在时装公司听到裁缝纳特·希克斯兴高采烈地说:

“这次珀西老兄可把那个老是夸夸其谈的伯恩斯塔姆狠狠地骂了一顿。人家都这么想的,他在结婚以后就会安分守己,不再招惹是非了,可是,我的老天哪,像他们这号人好像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似的,这种劣根性就是永远改不了。嘿,这个‘红胡子瑞典佬’简直是自讨没趣,真是活该!他竟然胆大包天,跑到戴夫·戴尔店里对珀西说:‘啊,原来是这么一个家伙,人们就得付给他一百万块钱,供他吃喝玩乐。俺心里老想瞧一瞧他呢!’珀西瞥了他一眼,马上回敬了一句:‘哼,怎么啦?’接下去他就说:‘我一直在四处找人,只要会扫扫地就行,一天我赏他四块钱。老兄,这个肥缺你乐意干吗?’哈,哈,哈!你们都知道,伯恩斯塔姆平日里耍贫弄嘴真行,这一回却哑口无言了。他为了把面子扳回来,就骂这个小镇如何如何缺德透顶。珀西马上予以反驳说:‘你要是不喜欢我们这个国家,就趁早滚回德国去,那儿本来就是你的老窝吗!’可是,你们不妨想一想,过去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嘲笑过伯恩斯塔姆呀!嘿,我说珀西老兄真是好样的,了不起!”

布雷斯纳汉借了杰克逊·埃尔德的汽车,把车开到了肯尼科特家大门口,冲着卡萝尔大声喊道,“快出来兜兜风吧。”这时,卡萝尔正在门廊里,来回摆动着休的摇篮。

她冷冰冰地回绝他:“真是太感谢你了,可我还得尽看管孩子的职责呢。”

“把他一块儿捎去,就得了!把他一块儿捎去,就得了!”

布雷斯纳汉已经跳下车来,大步流星地从甬道上走了过来。这么一来,她简直受宠若惊,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了。

不过,她并没有把休一起捎走。

汽车开了一英里,布雷斯纳汉一言不语,但两眼直瞅着她,仿佛要她明白,他对她心里所想到的每个问题都是了如指掌的。

她发觉,他的胸脯长得很宽厚。

“这儿的土地真美呀。”他说。

“你真的喜欢这些土地吗?可它们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利润呢。”

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大姐,你先别跟我打岔,好吗?我对你可以说了解得非常透彻。你认为我很会装腔作势,净是吓唬人。哦,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不过,亲爱的大姐,你何尝不是如此呢?何况你人长得很标致,要是不怕被你刮耳光,我心里可真恨不得跟你亲热一番呢。”

“布雷斯纳汉先生,难道你对你太太的朋友说话,就都是这么个样子吗?你也都管她们叫‘大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