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60年2月27日(第3/4页)

啊,希望!即便在黑暗中,恐惧也没有完全侵蚀希望。看到冬日的黑暗散去,天空中巨大的绿色滚动波浪取而代之,库柏很惊讶。这是北极光。这个现象太迷人了,天空中闪烁了各种色彩,从绿到蓝,甚至还有红色。当然了,但是在北极,这光芒四射简直难以置信。夜色仍在,但已经无法与日光相抗衡。彩虹是太阳最好的馈赠——冰面发着蓝光,水面闪着绿光,影子晃动着深紫色,而太阳本身闪烁着灿烂、耀眼的金光。

12名虚弱的船员两两一组,库柏和戴蒙德分别执掌蓝色驯鹿号的两侧。每组都分到一根长杆,那是从坠落的前桅最顶端的圆杆上砍下来的。戴蒙德监管右舷的四个小组,妥善安排他们的位置。他比库柏更有经验,所以少尉自己只在泥泞的左舷管理两个小组。尽管提防着这个独眼人,但库柏知道他也一样迫切希望将蓝色驯鹿号重新拉回航道上。他跟詹森不同。

库柏在左舷的两支队伍艰难地向被暖流渐渐融化的碎冰区跋涉。左舷远方的冰面已经融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队伍到达水域只是时间问题。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用杆子撑着船!”戴蒙德在寒风中喊道,“稳稳地抵在船身上!准备好使出全部力气,弟兄们!”

西风依旧刮着,所以大家都等着风向改变。南风会带来暖意,融化更多的冰雪,而且有可能——只是有可能——他们可以借着南风把驯鹿号推进水中。戴蒙德对风的解读跟麦克罗伊对冰的描述非常相像。他说,风和女人一样善变,会随时毫无道理地改变主意。风向改变之后,坚硬的浮冰会在几分钟内融化。暖风会瞬间打开一条长达几十米的畅通航道。但冷风也会在须臾间将航道封住。

风撩动着人们的心。奇怪的是,它似乎不再与秋冬季的北方女妖有任何关系。那时的风扫过冰原,刺入骨髓,裸露的皮肤在30秒内就会被冻伤。船员们为了自保,都在统一的羊毛衣外面裹着海豹皮夹克。他们还戴着翻毛手套,在火堆边一动不动。但今天很暖和,差不多有零下三度。

这些饥饿的人们能推得动船吗?蓝色驯鹿号船身很重,船体设计得十分厚实,足以承受英国海军3吨重的迫击炮。作为一艘用于海岸攻击的小型臼炮船,她本身的实木就超过300吨重。所有赫克拉级‍5的船,如复仇号、毁灭号、惊骇号,都十分坚固。坚固的船配强硬的名字——战士的名字。天知道为什么这艘船要叫蓝色驯鹿号。

冰封的海面上时时回荡着断裂声和爆破声,如同枪响。交响曲开演了。水温仍在冰点以下,但只要达到零下三度,冰就会融化。确实,冰川从远处到港口,正在破裂。风突然转向,从南方吹来。

等的就是它!

库柏眼前划开一道水路。坚冰开始瓦解了!他鸣枪示意开始行动。所有12个人将他们的杆子压进蓝色驯鹿号干燥的船体下,一边猛推,一边嚎叫。

“快成功了!”戴蒙德在对面尖叫道,“四组,支点往下!五组,支点抬高,要在船舷正下方!”

库柏负责的四个人正奋力往上使劲,嘴里发出咕哝声。他们踩在碎冰形成的泥泞地面,急切地一步一步向前。他们的任务是摇动着杆向上推。这四人饿得皮包骨,而且关节肿胀,想用这样的躯体去撬动一艘如此沉重的船,简直十分可笑。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他法。

“继续保持!继续保持!快成功了!快成功了!”

戴蒙德兴奋得几乎有点歇斯底里,大家都感受到了。库柏随他一起尖叫,每个人都将满腔的恐惧与愤怒注入手上的工作。突然,蓝色驯鹿号干脆利落地从前端摔下。气氛瞬间怪异地安静下来。

随着船的两端恢复正常,库柏负责的两个组的人都被甩到后面。他们又惊又喜地尖叫着,因为他们正身处冰冷的雪泥浆中。戴蒙德带领的小组也乱作一团,军官与普通船员之间的隔阂突然消失了。经过漫长的疯狂的四个月,终于要回归正常了。

人们欢呼着,库柏从心底感受到一股平和舒缓的暖意。在他印象中,自己那令人萎顿的晕眩头一次有所减轻。

但他们的欢呼为时尚早。那该死的风和女人一样说变就变!南风突然转向,船尖瞬间被冻住。冰摩擦挤压着蓝色驯鹿号的船体,她颤抖起来,如同被一个巨锤敲打一样。冰以巨人之力,封住了船的两翼,库柏惊骇地看着她被牢牢定住。

“她被冻住了!”戴蒙德从远处喊道,“快起来!各就各位!”

但已经太迟了。人们挣扎着想将她往上推,迫切渴望能让她摆脱那些冰爪。如果那些互相交织的冰指只是冻住船底,那就还好。但形态各异的冰缘深深刺入船体,碎冰不断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