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九章(第3/4页)

罗斯玛丽在车中坐定后,哈奇把头从车窗探进来说:“我有各种好建议可以给你,不过我打算只管自己的事,免得遭到不测。”

罗斯玛丽亲吻他说:“谢谢你没管闲事,也谢谢你借我车子,还有其他种种。”

罗斯玛丽在十月十六日星期六上午离开,到小木屋住了五天。前两天她完全不想凯,算是报复他满心欢喜地同意她走。她看起来像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样子吗?很好,那她就离家一长段时间,绝不想他。罗斯玛丽在黄橘色交错的绝美树林中散步,早早就寝,睡到自然醒,阅读杜穆里埃[2]的《飞鹰》,用煤气炉煮各种美味的食物。一次都没想到他。

第三天,罗斯玛丽想到凯了。他虚荣、自我、肤浅又满口谎言,娶她是为了享有观众,而不是要一名伴侣(她这个刚离开乡下的小姑娘,实在太笨了!‘噢,我在这里住了快一年,已经很习惯演员了。’结果她却像叼着报纸的小狗一样,跟着凯在屋子里乱转)。她会再给他一年,把他调教成好丈夫;凯若不合格,她就抽腿闪人,反正也没有信仰上的问题。同时她想回去工作,重拾自己曾急欲摆脱的独立与自主。他若未能达到标准,她将毅然离去。

那些特大号的饭菜,男生分量的炖牛肉罐头和辣肉酱,开始令她反胃,到了第三天,罗斯玛丽觉得有些恶心,只吃得下汤和饼干。

第四天,罗斯玛丽醒时,因思念凯而哭了起来。她独自在这寒冷肮脏的小木屋里做什么?凯犯了什么天条吗?他醉了,没征得她同意便占有她。那真的是罪不可赦,对吧?但凯正面临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挑战,而她非但没在一旁加油打气,反倒跑到荒山野地里,自怜自艾地把自己喂到想吐。凯本来就虚荣又自我,可毕竟他是演员,不是吗?劳伦斯·奥利维尔[3]恐怕也是这副德性。可是凯有时会撒谎;但那不正是他迷人的地方吗?那种与她的拘谨截然相反的自在与漫不经心?

罗斯玛丽开车到布鲁斯特镇打电话给凯,友善的柜台服务员接答道:“噢,嗨,亲爱的,你从乡下回来啦?凯出门了,亲爱的;他能打给你吗?你五点钟时打给他好了。是的。你那边天气很棒,玩得还愉快吗?很好。”

五点钟了,凯还没回来,罗斯玛丽留了话。她在餐厅吃过饭后跑去电影院,九点钟,凯依然未归,服务人员换班了,凯果然给她留了话:她可以明天八点前或晚上六点后打电话给他。

隔天,她似乎得出一个较理性而实际的看法。他们两人都有错;他不该粗心地只顾虑自己,她也不该默默隐忍。她若不告诉凯,希望他做改变,便很难期待情况能有所改善。她只须讲出来,不对,他们必须谈一谈,因为他可能对她有类似的不满,而她也浑然不知,事情必能有所改善。很多的不快乐便是像这次一样,开始时一味忍耐,不肯坦然以对而造成的。

六点钟,罗斯玛丽到布鲁斯特镇打电话,凯这回在家了。“嗨,亲爱的。”他说,“你还好吗?”

“还不错,你呢?”

“还可以,我好想你。”

罗斯玛丽对着电话微笑:“我才想你呢,我明天就回去了。”

“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他说,“这里发生了好多事,排演延到一月才开始。”

“哦?”

“他们一直挑不到演小女孩的人,不过我可以趁机喘口气;我下个月要演一名飞行员,是半小时的喜剧系列。”

“是吗?”

“这是自己找上门的工作,看起来真的很不错,美国广播公司很喜欢这个点子,剧名叫《格林尼治村》;拍摄地点就在格林尼治村,而且我还参与剧本的编写,实际上算是主角了。”

“太棒了,凯!”

“艾伦说我突然红起来了。”

“那真是太棒了!”

“好了,我得去冲澡刮胡子,艾伦要带我去电影首映会,斯坦利·库布里克也会去。你什么时候到家?”

“大约中午或更早一点。”

“我会等你,我爱你。”

“我也爱你!”

罗斯玛丽打电话给哈奇,哈奇不在,她只好在柜台留言,说她隔天下午会去还车。

次晨,罗斯玛丽将小木屋打扫干净,关门上锁,然后驾车回城里。梭米河大道上因三辆车追尾,交通大堵塞,等她把车停到布拉德福德大厦前的公交站里时,已将近一点钟了。罗斯玛丽拿着小行李箱,匆匆走进大楼。

电梯员表示不曾送凯下楼,不过他十一点十五到十二点之间,并没有在电梯里当班。

凯在家,房里放着唱片。罗斯玛丽正想张口唤人,凯便从卧室出来了。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和领带,手里拿着用过的咖啡杯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