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骨佛心(第3/16页)

这种眼泪涂或滴在眼睛上,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我和月饼都滴了牛眼泪,我看不到观景台上有东西,月饼却能看见我,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死了,观景台上的“我”是一股怨气。

横死之人体内一股怨气不散,不断重复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告诉阳世的人它是如何死的。

独身人士夜间回家,开了灯被窃贼杀死,再有人住进这间屋子,明明记得出门关了灯,晚归却发现灯自动亮了;都市生活压力大,经常会出现“白领跳楼自杀”事件,很多人早晨来到公司,总感觉杯子被人动过,许多小东西并不是放在原来的位置。

这些现象都是怨气所致。

出现这种情况,可在室内摆放桃木饰品,三天后放到窗台上暴晒就可破解。

想到这里,我觉得双腿发飘,身子阴冷。难道我没有抓住石髻,坠崖摔死了?月饼看到的是我的怨气在重复生前的事情?

我向观景台望去,大佛脚下,江水潺潺流动,水雾上升,透过树林弥漫山崖,缓慢地笼罩了佛像。

月饼消失在水雾之中,重复着一句话:“你要不敢跳过来就在这儿等着我。”

我用力咬着舌尖,脑子稍微清醒,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月饼在不断重复那句话,难道是我活着,月饼死了?!

“咚!”

山崖内部传来闷响,石佛微微晃动,碎石断木坠落不止。我抱着石髻控制平衡,身体却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船,被风暴海浪甩来甩去。

石髻根部裂出一道缝隙,“嘣”地断裂,我没来得及抓别的东西,急速坠落。

气压堵住耳膜,只听见“嗡嗡”风声,我双手胡乱挥舞,砸在石佛肩膀上,冲撞力震断脊椎,骨茬穿透内脏,血液如同沸水在体内窜动。短暂的剧痛过后,身体没了知觉,顺着略微倾斜的石面滑落,再次坠入空中。

意识渐渐模糊,水雾被山体晃动的气流震散,视线里一切景物都在飞速上升,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

那一刹那,我看到石佛半眯的眼睛缓慢闭合,眼角淌出两行泪水……

大佛,流泪了!

 

我脑子一晕,清醒过来仍在观景台上,月饼撑着栏杆正要跳过去。

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月饼,别着急!”我抓着月饼的肩膀向后拖,一把没拽动,我这才觉得不对劲。月饼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瞳孔忽大忽小,紧抿的嘴唇泛着青白色,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突然,月饼向后退两步喘了口气,下意识摸摸胳膊,茫然地看着四周。

“我出现了幻觉,咱们俩掉下悬崖摔死了。”月饼吸了口气,看到我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死得太惨了,都不敢回想。大佛好像阻止咱们进去。”

我们说着各自的幻觉,大体差不多,死的时候都看到了大佛流泪。我顺着观景台转了一圈,古亭、草木、山石、道路并没有根据风水布下阵法。月饼搬开几块松动的山石,没发现埋着惑魂的东西,就连几棵老树都爬上去看了,没有反八卦牌、鬼脸铜镜之类能迷惑心智的玩意儿。

我拧开水壶灌了口糯米汤,在观景台的“震”、“艮”位用石子摆出梅花形状,折两根树枝南北方向放在梅花中间,布了个简陋的“聚神阵”。

月饼扬扬眉毛:“这次你先上,我殿后。”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俩盘腿坐着闷头抽烟,望着大佛的后脑勺发呆。

为跳上佛头,试了十五次,用尽各种办法。每次都会出现各种幻觉,摔死的过程更是五花八门。最惨的一次俩人直接叠在一块儿,生生被悬崖横突的树干贯穿,插在半空中当了人肉串子。

“月饼,再这么稀里糊涂地出现几次幻觉,我就崩溃了。”我狠狠吸口烟,“第八次,你丫摔得稀烂,眼珠子直接迸我嘴里,实在太恶心了。”

“那也比不上你的肠子挂我脖子上恶心。”月饼在地上画着大佛素描,居然有模有样,连一排排螺旋状的石髻都惟妙惟肖。

石髻密密麻麻,我有轻微的密集恐惧症,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换谁能想到这一千多个石髻是单独的石头雕刻嵌进去的?古人是真不嫌麻烦。”

月饼愣了一下,仰头望着大佛:“南瓜,这些石髻像什么?”

黑色石髻是标准圆形,一圈螺纹由外至内延伸至中心攒成小揪尖,乍一看倒很像那种玩意儿。

我嘿嘿一笑没好意思说出口,月饼板着脸说道:“脑子能不能纯净点儿?”

“这里面不是蒸馏水,纯净不起来。”我本来就因为爬不上佛头闹心,指着脑门说道,“你丫纯净一个让我学习学习?”

月饼画了一个单独石髻:“你再看看像啥?”

“这明明就是一坨……”我硬生生憋着没说出口,图一时口舌之快对大佛不敬可不是个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