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记忆遗传的一种可能(第4/6页)

反反复复数次,如此折磨自己,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她都没有再从自己的卧室里踏出过一步。她睡不着,更滴水未进。

她索性把手机扔到了一旁,仰躺在床上,盯起那雪白的天花板。这会儿,她的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又不无亢奋,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沉睡过去,忘掉一切,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再一次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百里笙的身上——这位无论何时都能给自己带来非凡体验的极具个人魅力的人,如今好像也只有靠他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回想过去的一两年,百里笙已经向她透露了不少内容,不可思议的程度经常让早已见怪不怪的她阵阵吃惊。

一步一步地,百里笙端坐在河边那块灰褐色的石头上风度翩翩地介绍起来。他说,他要告诉她的是一段往事。那时候,先秦诸子百家争鸣,如儒家、道家、墨家、兵家、阴阳家、纵横家等,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要一窥心灵的本来面目,他们中有一些,就曾靠着自身对于那种可以直观心灵药物的适应性,靠着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消失殆尽的对于人心的极其敏锐的洞察力——那并不是一种对于人的精神世界似是而非的感知,好比盲人不是靠触摸就能简单大概地确定大象的样貌,而是真真切切地可以看到大象的大小,颜色,图案,刮痕等,那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然后,他们再经由那一双连他们自己也都未能确切察觉到,却几乎无所不在的手的影响,对自我心灵各处进行了最是细致入微的审视,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心。紧接着,他们再根据那双手的要求,绘制出了人心的一整个样貌。

在一年前的一场她以经济敲诈犯的身份去历险的实验中,从百里笙的口中,她进一步得知,这双看不见的手时至今天,有可能还留存于世,这个诡秘的组织有可能正是悬在人类头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会一直悬挂于某个即使人类抬眼去搜寻,也难以看见的角落。除非,它自己愿意露出它的锋芒。

百里笙的这一段波澜不惊的讲述让孙敏觉得惊心动魄,这一两年来,她更想去探究他的所有一切——那已不单单只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对他的迷恋,她已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人更为详细更为完整的信息。因此她让自己进入各式各样危险的绝境。甚至中毒越来越深,为了追求效果,以前她总会站在正义的一方,哪怕置身邪恶之地,历险到最后无非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或间谍,或卧底,可现在,她竟已不惜以身试法,背离一些她以前所绝对不会去冒犯的良知。

可她若知道,刘庄晨把她的纠结与欢乐、痛苦与期待都看在眼里,不知又会作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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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自己大智大勇,如猫般有九条命,如电视剧中的女主角般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危为安、反败为胜,实际不过是因为有个人,一个失去了双手双脚的人,用他自己的天赋、出类拔萃的智慧,孜孜以求的努力,一直保护着她。

怕自己又从百里笙想到刘庄晨,孙敏翻了个身,闭上眼,整个人却还是睡不着——累,却又浑身充满力量。她终于决定起身,下床,走出卧室,来到书房,将近日购到的关于两千多年前的百家争鸣的各类书籍迅速翻开。

“儒家看到了心之仁如山,道家看到了心之柔如水,法家看到了心之恶如刃,兵家看到了心之险如渊,阴阳家看到了心之稳健如昼夜更替有律可循,纵横家则看到了心之善变反复无常。”孙敏念念有词,把目光停留到这段文字上,没有再离开,她反复审阅着,不解道:“难道真的有那样一双手在操纵历史上的百家争鸣?可单凭这些资料,怎么都无法推测出在遥远的过去,古圣先贤们是否真如百里笙所说的那样,曾经参与了那样一场审视心灵的运动。不过,要真有那样一双手,它要想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掩盖点什么,倒也有可能办得到,就不说几千年前的事了,就是现如今发生在身边的一些大事都往往众说纷纭,若有刻意掩盖真相的掌权者,以当今信息的发达都有可能掩盖事实,更遑论远古消息闭塞。只是这样做必定要冒着风险费上好一番周折,同时也会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

毫无头绪,从各种百家争鸣的资料,完全找不到更加说得过去的蛛丝马迹来和百里笙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讲述互为映照,她于是放下书,拖着疲惫沉重的脚步走到书房正中的一个书架前——这一整个书架上放着数十本古希腊哲学家的经典著作,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大部头,充满着哲人的智慧。她拿起其中一本大概介绍了整个古希腊文明的学术研究著作,将目光投放到了那些与诸子百家争鸣同一时期的世界历史大事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