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慢时间机器(第5/9页)

若干轨道实验室在研究他们的快子时遇到了更多困难,不过资金还是继续大量涌入,私人捐赠也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涌来。世人扔掉过剩的财富,以期揭去物质的面纱,推动它翻越亚光速与超光速之间的交界。

飞往群星的快子接收器载具所使用的闭环生活舱也开发得很顺利;这一事实自然而然地导出一个悖论——他的存在是否实质上刺激了技术的发展,而他又反过来靠这个技术生存下去?国家物理实验室的我们,以及世界上其他此类实验室的人们都确信,对于时间逆转的理解,我们很快就会有突破——直觉猜测,将会形成某种属于物质领域的通用界面,连接我们的世界和快子世界。另一方面,我们的感觉是,现在的研究必然会导向慢时机这一结果,彼时这一研究的重要性显得如此巧合,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没有人感觉这是在浪费时间。他就是未来。他存在于此,恰好证明了我们每一丝努力的合理性——哪怕是最看不到出路的死胡同。

他进入慢时机之前是怎样的救世主?他在出发时积累了多少魅力、尊敬、崇拜和惊异?为什么,整个世界都会来为他送行!他一定是人们极为深切期望和尊崇的焦点,我们甚至要开始严肃地调查超心理现象:即以精神推动力概念作为他旅行方式的假说——仿佛他并非受时间或者四维空间的导航,而只是在意志和欲望的波导下降临人间。

2001年

千禧年来了又走,却没有给出任何启示。当然我们可以预见这一点;他的时间滞后了一年或十八个月。(显然,他在自己的仪器上看不见校准刻度。这是他的选择,是他在漫长的路程中保持理智的办法。)

不过终于,到了现在——2001年的秋季,他举起一个标牌,带着某种宁静的欣喜之情:

我在1985年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身心健康?

宁静的欢喜,因为我们已经(在他的视角看来)举起了一个牌子回答:

是!是!

我们全都在热烈地为他加油。我们也实在算不上对他撒谎。相对而言,他确实算是毫发无伤地走人了,只不过他的意识是彻底的支离破碎……也许那毫不紧要、毫无关系,否则他就不会只问他的肉身了。

他一定已经接近了起飞点。他有一股第十年的淡淡忧伤,第一个十年的焦虑和自我怀疑;而我们会把这些为他清除殆尽……

他为何不知道自己抵达时的情形?毫无疑问,在他出发之前,那便必定已有案可查了……不!时间必定不是确定不变的。即便过去也是如此。时间是或然的。这些年来,他始终不曾发表过任何评论,以免扰动或重组时间线。 他曾是人们的力量之塔。本时空中最坚实的堡垒!好吧,回到画板,回到概率方程:a,快子在正常空间分布;b,逆转时间。

几个星期后,他举起另外一个告示,这一定是他承诺过的特尔斐神谕。

我是人的模板。

当然!当然!在过去这些年间,他已经把自己变成了模板。还能是什么?

模板即为铸件成型的模本。确实已有各种形象根据他塑造而成,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这样的形象便日渐增加,他的影响力亦然。

他之所以被送回过去,回到那个“完美”只会被轻视和践踏的80年代,是不是为了向我们树立一个真正完美的典范,并以此拯救世界于自我毁灭?——在他实际上已经做到了这一切的时候。

不过模板或曰矩阵也是一个由组件构成的阵列,能把一种代码翻译成另一种代码。所以杨的信息调制假说又复活了,还另加了慢时机可能穿越时间和空间,传输人身上包含的“信息”这种想法(于是静止轨道上的人类传输实验投入加倍了);按照这种推论(尽管此时不能告诉狂喜的世人),可能从真正意义上说,乘客实际并不存在;也从未存在过;我们只是在旁观一次实验,看是否有可能把一个人穿过整个银河系进行传送,这一切都发生在未来的地球上,用未来的科技完成,测试递降系数:信息的衰减从空间映射到了时间,这样我们——他们的祖先,才能观测得到!所以,我们的乘客在实际出发之前那么多年到达——以至于他那时已经疯了(也就是信息衰减)——可能是为了设定一个以光年为单位的物理界限,这个距离是一个人类能被发射(以快子的形式)的最远极限。这对于太空科学而言,既是一次可怕的挫折,也是一种巨大的推动。之所以说是挫折,是因为这暗示说,物理层面的星际旅行必定是不可能的,也许是因为在面对宇宙射线轰炸时人体固有的脆弱;这样一来,为单个宇航员准备的增强型封闭生命舱所进行的研发就必定被视为无关紧要。同时,之所以又说是推动,则是因为免接收器的传输器大概有研发成功的可能性。现在年老的杨提出1985年12月1日实际上是慢时机发射进入群星的时间。我们的乘客就在那个时候走入了疯狂,去往三四十光年之外的地方。慢时机用来测试未来人类发射系统的破坏力,可行的未来模型只能在空间上(时间上)七至八年的路程内工作。(因此,迄今为止,没有其他慢时机内爆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