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涟漪中的星球(第2/13页)

就是这样一团扑朔难解的暗物质,正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向地球逼近,人类又何谈对策?自然,天文会议的结论引得世界一片哗然。

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射进了办公室,叶苇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此刻的她正忧郁地注视着窗外。远处,猩红太阳的右侧,惨白的天空中,她仿佛看到了那颗异端的暗物质星正高悬在那里,旋转着黢黑的身躯,宛如一只阴鸷的巨眼,冷冷地俯瞰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待她集中视力,幻觉随即消失,灰扑扑的高楼大厦、朦胧的街道、薄雾中一明一灭的车灯、缺乏质感的暗淡人影……古老而现代的北京城正以一种异常迟缓的节奏运转着,却又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飓风雨将至,生活还在继续,却没人知晓未来会有怎样的一个结束。

她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回了室内。她啜了口咖啡,努力使自己恢复到清醒的状态,作为一名科技杂志的编辑,她手头还有太多的工作要做。

她开始阅读新收到的电子邮件,在快速浏览完几封倾诉绝望未来的读者来信后,她读到了一封特别的来信,这令她的心怦然跳动起来。

叶苇:

你好。很抱歉这么多年来一直未与你联络。不知你对我是否还有印象,我是当年那个寻找引力波的科学怪人卢昊。是的,这些年来我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最近,我们的宇宙出了些状况,我想,自己有必要通过你们的杂志向世界提供一些线索。

他们来了。

另外,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或许,现在已然到了实践它的日子。

因此,在这个非常的时期,请允许我向你发出这个或许有些唐突的邀请,诚挚地期待你能在近期造访我的住所。

你的老朋友:卢昊

叶苇久久凝望着屏幕上的邮件,试图咀嚼每个文字背后的含义。但这只是一封普通的文本邮件,言简意赅,措辞谨慎而闪烁,文末附有卢昊住所的详细地址,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位于成都鹤鸣山的某个地方。信中,“他们来了”被触目惊心地加黑、加粗了。“他们”是谁呢?是“他们”,而不是“它们”。这意味着什么?翩然降临的神祇?对罪孽深重的人类进行一轮末世的审判?……叶苇不禁联想到此时正在全球各处涌动的林林总总的超自然学说。

不可能的,叶苇在心里默念道,在这一瞬,卢昊坚毅而清瘦的面容似乎穿越了重重时光隧道,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眼前。可事实上,这个男人已从她生命中整整消隐了十五年,也许就像晚年遁入神学的牛顿……不,她暗自摇摇头,不愿再去考虑此行是否还有意义,她已决定接受这个邀请。

第二天一早,叶苇就匆匆告别家人,登上了飞往成都的班机。

飞机座位前方的电视屏幕正滚动播放着暗物质星体已逼近太阳系的新闻,此刻的世界已濒临崩溃,这令她很是心烦不安。于是,她关掉电视,整个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她慢慢闭上眼,遥远的往事就像开关一般被唤起,那是一段关于她青春年华百感交集的记忆。

记忆回溯到2006年的夏天,那一年的北京城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酷热,城市的每个角落无不流动着一股股焦灼的热气流。就是这样的一个炎热的6月,科技大会堂迎来了或许是其建馆以来最为奇异的一场会议——2006国际弦理论大会,与会者是一群来自世界各国的弦理论先锋。特立独行、雄心勃勃的他们试图构建出一个包罗万象的终极弦理论,将自然界的四种基本力统一起来。他们的到来,给科技大会堂这座庄严肃穆的殿堂注入了一丝梦幻般的超现实气息。

科学爱好者闻讯从四面八方涌进了科技大会堂。恢宏气派的科技大会堂中,辉煌明亮的穹隆顶,巨大的绛红色帷幕,成千上万翘首以待的激动的人坐满了宽阔的会场。叶苇也在他们之中,她同样被这热烈的场面深深感染,但她作为这次大会的志愿者,必须艰难地穿行在水泄不通的会场中维持秩序。那时的叶苇还是一名物理系的大二学生,梳着马尾辫、精力充沛的她总是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莫大的热忱,北京各大科技社团的活动中常能见到她活跃的身影。

也就是在这,她第一次见到卢昊。

那是在大会讲座开始不久,她站在离主席台不远的地方,似懂非懂地听着台上的演讲——抽象的弦理论对于她这样的物理系本科生委实过于玄奥了。她的目光漫无意识地落在了前排的来宾席,在一排深目高鼻的老外之中,一位中国人模样的年轻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三十来岁,面庞坚毅、清瘦,目光清澈而安定,他身前的名牌更是让她的心怦然一动,卢昊。他就是卢昊?——按大会的安排,她作为志愿者的工作之一就是大会结束后陪同这位卢昊先生短时间地游览北京城。事先她也曾在网络上搜寻过有关卢昊只字片言的介绍,出生于中国四川的他,在国内一家名牌大学取得天文学位后只身负笈美利坚,从普林斯顿到伯克利,一口气拿到了理论物理与信号处理两个学位,目前在位于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引力波探测中心从事引力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