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局长(第3/4页)

他们眼中的任务是什么?但他们从没回答过这个问题。格蕾丝提起他们时,带着虔诚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成了圣徒。楼下的科学署里,切尼变得越来越沉默内敛,这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原本的高谈阔论就像是彩色电视,如今却仿佛换成了黑白的,而且只有一个频道,图像也模糊不清。形同虚设的皮特曼从总部打来电话,拐弯抹角地表示慰问,他刻意地维持着淡漠的语调,仿佛受到误导。

但你亲眼见过洛瑞的侵蚀手段,犹如蜷曲的蠕虫——你跟他谈判的结果是,他可以随意地插手控制。这太不值得了。

更糟的是,从此往后,杰姬·塞弗伦斯会定期来访,总部似乎十分担忧。她在你办公室里不是安安稳稳地坐着,而是一边说话,一边比着手势来回踱步。除了洛瑞,你还得面对面应付总部的这名特使。

“她是我的假释官。”你对格蕾丝说。

“那洛瑞算什么?”

“洛瑞是假释官的合作伙伴?老板?雇员?”因为你并不知道。

“谜中之谜,”格蕾丝说,“你知道她父亲杰克·塞弗伦斯想干什么吗?”

“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以至于格蕾丝至今仍深陷其中,挣扎前进。

塞弗伦斯来访时,有种查看投资,评估风险的感觉。

“你从来不会感到不安吗?”塞弗伦斯不止一次问你,不过你相当肯定她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不会,”你撒谎道,然后用自己的老套路回敬,“那都是我们分内要做的事。”

从前她在南境局工作时,你很喜欢她——聪明而富有魅力,总是亲力亲为地解决问题,对后勤作了许多有效改进。但如今她跟洛瑞绑在一起,你不敢冒险,她的存在可能就是洛瑞的存在。你跟格蕾丝共饮白兰地:“就像活的窃听器——不能把她从天花板隔层里揪出来。”魔法开始消退:有时候,你觉得塞弗伦斯看上去就像一名疲惫萎靡的店员,站在百货店的化妆品柜台后面。

塞弗伦斯跟你坐在一起,通过闭路摄像头长久地观察着返回的人员,手里拿着咖啡,每隔几分钟就查看一下手机。她常常岔开话头,聊一些完全不相干的项目,然后又回到正题,提出疑问。

“你确定他们没有受感染?”

“下一支勘探队什么时候送进去?”“你对洛瑞的指标怎么看?”

“如果你有更多预算,会怎么花?”

“你知道要找什么吗?”

不,你不知道。她也明白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日渐憔悴,就像会走路的骷髅,并且不断恶化。心理学家或许比其他人更呆滞,就像对你的警告,仿佛这是他的职业遭遇X区域之后的副作用。然而仔细查看历史,你发现洛瑞或许对他最为倚重,而其职业也应该让他比其余人更强韧。心理绑定,心理调节——假如预先知道,这些招术心理学家显然都能够应付。然而他没能承受住,他们只知道,他脑中“带刺的武器”对X区域根本没有影响。

“有些事,你下次肯定会采取不同的做法。”塞弗伦斯说。

你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假装在笔记本上涂写。没准儿是购物清单。孤零零的一个圆,可以代表边界,也可以代表总部。一株植物从手机里冒出来。或许你应该直接写上“去你妈的”。撕开洛瑞的陷阱,挣脱出来。

最后一支第十一期勘探队的成员全部去世之后,有一天,你从维护部门要来黑漆和粗头记号笔,打开那扇没用的门,面对里面的白墙——由于笨拙的走廊改造而产生的牺牲品。你写下从异常地形中搜集来的字句,你相信这些文字一定是灯塔管理员写的(这是在一次例会中灵光一现想到的,于是你下令进一步深入调查索尔的背景)。

你还画了一幅地图,包括X区域中的所有地标。灯塔本应代表安全,但实际上往往相反,而且成了埋葬日志的所在。异常地形是地面上的一个洞,吸引人们主动下去探索,结果却只有迷惑与失落。你也画上了那座岛屿。最后是南境局本身,既像是抵御敌人的最后一道防线,又像是敌人的前哨阵地。

你被雇佣后第三年,洛瑞去了总部,在送别会上,他一直喝到神志不清,然后说道:“真该死,太无聊了。假如它们赢了,那可真他妈的无聊,假如我们必须生活在那个世界里。”仿佛与所有证据相左,真有人生活在“那个世界”里似的。又仿佛无聊是最糟糕的事,现世中的人们活着就是为了对抗无聊,正如维特比在讨论平行宇宙时所说的,要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一定的意义,这样头脑才不会被空虚填充,不会为了容纳更多无聊而分裂增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