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算法(第4/6页)

用上一点塑料皮肤、合成硅胶、恰当的马达组合以及大量灵巧的程序设计,我就能做到。让技术治愈所有的创伤吧。

布拉德对这个想法深恶痛绝,所以站出来反对。他就是不能理解。

我在黑暗中摸索,为自己和布拉德找纸巾。

“这会毁了我们和公司的。”他说。

“我知道。”说完我便躺下去,因为我想睡觉。

“那我们就做吧。”他说。

这下我又不想睡了。

“见你那样,”他说,“我受不了。看你陷入痛苦,我都要崩溃了,心痛得要命。”

我又开始哭起来。他的理解、他的痛苦,就是爱情的内涵吗?

就在我入睡前,布拉德说:“也许我们应该考虑给公司改个名字。”

“为什么?”

“嗯,我刚刚觉得,‘非凡玩具’对于脑袋里不想好事儿的人来说,不是很有趣吗?”

我笑了,有时候荤段子真是最好的解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布拉德把药递给我,我顺从地把它们放进嘴里。他看着我从刚刚拿过来的水杯里喝下一口。

“我打几个电话,”他说,“你休息一下,好吗?”我点点头。

他一走出房间,我就把药片吐在手上,然后又去卫生间漱了漱口。我锁上卫生间的门,坐在马桶上,努力背诵圆周率。成功背到54位是一个好现象,抗抑郁药肯定是过劲儿了。

我看着镜子,盯着自己的双眼,努力看透视网膜,让眼睛两侧的感光细胞相互匹配,想象它们的网格状结构。我把头左右转动,观察肌肉轮流收缩放松。这种效果很难模拟。

然而我脸上毫无波澜,表面之下没有一丝真实。让爱情更真实、体现出理解的痛苦,到哪里去了?

“你还好吗,宝贝儿?”布拉德隔着卫生间的门说。

我拧开水龙头开始往脸上扑水。“没事,”我说,“我要洗澡。你能去我们在街上看见的商店里买点儿零食吗?”

给他找点事情做可以让他安心。我听见房间的门关上,便拧紧水龙头,重新看向镜子,看脸上的水珠沿着皱纹形成的运河滚落下去。

重建人体是一项奇迹,反过来,人类的思维却是一个笑话。相信我,我清楚得很。

我和布拉德耐心地对着镜头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不,我们没有创造“人工智能儿童”,我们没打算创造也没有创造。那只是安抚悲伤母亲的一个方法。如果你需要艾米,你就会明白。

走在街道上,我会看见小心抱着包裹的妇女。偶尔通过一声特别的哭声或者一条小胳膊挥舞的样子,我就会知道,确定无疑地知道自己需要艾米。我会看着那些女人的脸,从中获得安慰。

我以为自己已经治愈创伤,从悲痛的过程中解放出来。我已经准备进行下一个项目,一个满足我雄心壮志、让我得以向世界展示技巧的更大的项目。我已经准备好在人生路上继续前行。

开发塔拉用了四年时间,设计其他热卖人偶的同时,我秘密地开发塔拉。从身体上看,塔拉像一名5岁女孩,可用于移植的昂贵塑料皮肤与合成硅胶赋予她下凡天使一般的面容,她的眼睛深邃而清澈,你能一直看着它们不嫌烦。

我一直没有完成塔拉的运动引擎。现在看来,可能是因为受到老天保佑。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的金伯莉爱好者发来的面部表情引擎,被用作开发过程中的临时替代。由于和金伯莉相比增加了很多精致的微型马达,塔拉能够转头、眨眼睛、皱鼻子,还能产生数千种逼真的面部表情。但在颈部以下,她是个残废。

可是她的思维,噢,可真了不起。

我使用最好的量子处理器和固态存储阵列,来运行多层次、多反馈神经网络。我添加了斯坦福语义数据库和我自己的改进。程序设计巧夺天工,可以说是真正的艺术杰作,光是数据模型就花了我六个月时间。

我教她何时微笑、何时皱眉、如何讲话、如何倾听。每一晚,我都分析神经网络节点的激活图谱,试图在问题发生之前找到并解决它们。

布拉德从没看见过开发过程中的塔拉,他忙于努力控制艾米带来的亏损。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始推销新的玩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把塔拉放在轮椅上,告诉布拉德她是一个朋友的女儿。因为我要去办点事情,所以问布拉德能不能在我离开的几小时里哄她一会儿。我把他们俩留在了我的办公室。

两小时后,我回来时,发现布拉德在给她读《布拉格假人》:“‘来吧。’大拉比洛尤说,‘像真人一样睁眼讲话吧。’”

布拉德就是那样,我想,在讽刺上有自己的一套。

“好了,”我打断他,“很好笑,我明白你的玩笑。那么你花了多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