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比特错误(第6/8页)

“你老兄现在好像也想转行搞点硬件了。你刚才还告诉我你想把自己的脑子黑掉,好把宗教塞进去。”

“我想她。”泰勒没有争辩。

“那不算真正的信仰。”欧文这么说,而不是叫他停止发神经,好好过日子,这一点让泰勒很感激,“就算你成功了,就算你看见了一群唱和撒那的天使也一样。”

“你又不信教,怎么知道真正的信仰是什么样的?”

“不用信上帝我也知道你这样行不通。你想信上帝是因为你爱利迪娅,可你还没有任何体验,心里就已经把信上帝视为错误了。你是在强迫自己把认定的谎言作为事实来接受,这个坎儿你是过不去的。”

“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泰勒说,“我是要去亲身验证一下,否则光有对信仰的合理解释又有什么用?”

欧文摇了摇头,“要想找到一颗暗星,直接去看它所在的位置是看不到的。你得望着边上一点,让它被你的眼光不经意扫到。有些东西是经不起刻意检验的。”

“那就加一个间接层次。”泰勒对旁边的仙人掌说。他视野里的色块和光影一阵恍惚,稳定下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在和仙人掌对话。他乐了。我在这儿坐多久了?感觉像是已经过了好几天。天快黑了。晚上会很冷的。

“你总是想得太多。”仙人掌说,这回换了个嗓音。

“利迪娅,是你吗?”这是个好兆头。他想。首先来的通常是幻听,对吧?不过那声音听上去不像利迪娅。太遥不可及,也太纤细,像一支玻璃口琴。于是他四下张望,看能不能看到天使。

“你觉得我脑子坏掉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个连接错误?”仙人掌问。

“不,不能说是坏掉了。”不应该用这个词。问题就在这里。他得找到合适的说法。

他想给她解释记忆变量、单比特错误和类型系统。他要告诉她,他试图得到和她一样的体验,目的就是为了能和她重逢。可是他又渴又饿,头晕目眩,所以他只是说:“我想你。”

夜色之中有些亮光在朝他移动。他静候那种光明穿身而过的感觉,那种确信事情会好起来、会得到爱与救赎的、压倒一切的感觉。他等着头脑中的壁垒崩塌的那一刻。

亮光停在他的面前,其中现出了几个人影。他们的头发被光晕环绕,轮廓由火焰勾勒。让他有点吃惊的是,光线并没有他预期的那样强烈。盯着看的话眼睛会受不了,但并不像利迪娅描述过的那样。这是哪几位天使?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只有一只眼睛了。”他对自己说。

“没事了,”欧文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把他抬到警车的后座上,然后开始漫长的返程。

接下来,他试过了药物,可是效果并不能持久;冥想让他除了疲倦之外别无所得;他在书上看到过电击疗法,但没有哪个心理医生答应帮他。“你不需要治疗。”他们告诉他,“回家读《圣经》去。我可不想丢掉执照。”

他甚至还去了教堂。不过,他们的信仰在他眼里是虚空的。坐在教堂的长凳上,鹦鹉学舌般地唱赞美诗,听那些空洞无物的布道——他从这里面找不到任何感觉。

我想要相信,可是做不到。他也试着寻找过有类似经历的人,但他们的脸上没有利迪娅那样的光辉。你们自以为有真正的信仰,但那不是货真价实的,比不上利迪娅。

欧文从来没有说:“早就告诉你会这样。”

后来,欧文设法让他回到了咖啡馆里的夜间诗会上。他觉得那些诗糟透了。为什么没人为那种光芒的缺失写诗?为什么没人感叹记忆的持久,还有既脆弱又难以攻破的类型系统?为什么没有人描写无法拥有信仰的痛苦?

于是,泰勒又在银行里找了一份数据库编程的工作,而且重新开始写诗了。他甚至还发表了几首作品。朋友们带他出去庆祝,他既兴奋又愉快,后来有个看上去与利迪娅完全不同的姑娘不介意他脸上的伤痕,把他带回了家。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史蒂芬妮。”她答道,然后把灯关了。从此以后,在他的记忆中,她就是“一点也不像利迪娅的史蒂芬妮”。

他的人生终于可以继续下去了。

“叫利迪娅进来吃饭好不好?”杰丝从厨房里冲泰勒喊。

泰勒还在起居室里清理早先生日聚会剩下来的最后一点纸盘子、纸餐巾和爆掉的气球。他下了楼,走进车库。门开着,他可以看见利迪娅躺在门前的草地上,望着冬夜的天空。

“小家伙,吃饭了!”他一边走过去一边说。

“我再多待一会儿好不好?”

他坐到她旁边的草地上,“外面凉下来了。你在等着看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