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7页)

他们的大麻储量很低,他自己几天都没抽上一支。不过对他来说这也没什么作用。夜色阴沉昏暗,又潮又热,带有一种春天的气息。根尼尼像滑冰者一般从旁边走过,或者说几乎跟机器人那样踏着脚走。他在滑步之间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戴维森,后者站在平板房门廊前面那幽暗的灯光里。这人是个电锯手,一个大块头的家伙。“我用的电能是从大发电机接过来的,我无法关掉电源。”他声调平平,继续凝视着戴维森。

“回营房睡觉去!”戴维森用鞭挞般的声音说,这种语气从来没人敢抗拒不从,片刻后根尼尼便小心地继续滑开了,显得笨重而又优美。越来越多的人使用迷幻剂,剂量越来越大。这儿的存货不少,但这东西是伐木工礼拜天消磨时间用的,不适合孤立于充满敌意世界的这座小小前哨的战士使用,他们没有时间玩刺激、沉湎梦想。他该把那些玩意儿锁起来。那样的话,有些人就得精神崩溃。好吧,就让他们崩溃吧。不打散鸡蛋你就做不成煎蛋卷。也许他该把他们送到中心,换一些燃料回来。你给我两三箱燃油,我就给你两三个暖乎乎的活人,都是忠诚士兵、伐木好手,正好是你们需要的那种类型,只不过在梦乡里走得有点儿远……

他笑了,正想回到屋里,把这想法跟坦巴他们几个分享一下,就在这时,设在木场烟囱那边的警卫大声喊道。“他们来了!”他的喊叫声又尖又高,围栏的西边也有人喊了起来,接着是一声枪响。

天啊,他们真的来了。这真是难以置信。成千上万的人,成千上万。没有声音,听不见任何喧闹声,直到警卫发出尖利的叫声。然后是一声枪响、一声爆炸——那是地雷被踩响了,接着又是一个,一个接着一个,成百上千的火把燃烧起来,再去点燃其他火把,投掷出去,像火箭一般划过漆黑阴湿的夜空,寨子的围栏边到处是睽嗤,蜂拥而来,倾泻而入,密密匝匝,成千上万。这就像一群老鼠大军,戴维森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次,那是在最后一次大饥荒,在他生长的俄亥俄州的克里夫兰。不知是什么东西把老鼠从洞里赶了出来,光天化日下翻墙而过,像一片起伏不定,由皮毛、眼睛、小鼠牙和小爪子组成的毯子。见此情景他尖叫着找妈妈,发了疯一般跑开了。或许这不过是一场孩提时代的梦?最要紧的是保持冷静。直升机停在原来睽嗤住的地方。那里仍是一片漆黑,他立刻往那边跑去。大门锁着,他一直上锁,免得哪个意志薄弱的小姐妹头脑一热,趁着夜黑风高开直升机投奔了那个叮咚老爹。找出那把钥匙,再把它插进锁孔,拧动它,这好像花了很长时间,但关键是保持冷静,然后又花了很长时间飞跑到直升机那儿,打开舱门发动它。波斯特和阿比现在跟他在一起。终于,那转子轰隆隆响了起来,打散鸡蛋,压过所有奇怪的噪音,那尖刺般的高音狂啸着,嘶喊着,歌唱着。他们升到高空,把那帮该死的抛在他们身后:围栏里塞满了老鼠,大火熊熊。

“头脑必须冷静,才能快速评估紧急形势。”戴维森说,“你们两个思维敏捷,行动迅速,干得不错。坦巴在哪儿?”

“他的肚子让长矛戳了。”波斯特说。

阿比是驾驶员,现在他想驾驶飞机,戴维森便挪到后面的座位,往椅背上一仰,放松一下肌肉。森林在他们下面流动着,黑色压着黑色。

“你在往哪儿飞,阿比?”

“中心镇。”

“不。我们不去中心镇。”

“那我们要去哪儿?”阿比说,女人气地咯咯笑着,“去纽约?去北京?”

“先在高处悬停一会儿,阿比,然后绕着营地飞。绕大圈子。别让下面听到。”

“上尉,现在爪哇营已经不复存在了。”波斯特说,他是伐木工领班,一个身材健壮、坚强沉稳的人。

“等睽嗤烧完营地,我们就下去烧那帮睽嗤。他们大概有四千人,全部集中在一处。这架直升机后舱装了六只火焰喷射器。我们再给他们二十分钟。开始先投凝胶罐,那些逃跑的就用火焰喷射器对付。”

“老天爷,”阿比激动地说,“下面可能还有我们的人,睽嗤有可能抓了俘虏,这我们又弄不清楚。我可不回去往人类身上扔炸弹!”他继续驾驶着直升机,没有掉头。

戴维森把他的左轮手枪抵在阿比的后脑勺上,说:“不,我们回去。打起精神,宝贝,不要给我惹麻烦。”

“油箱里的燃料足够我们飞到中心镇,上尉。”驾驶员说。他竭力躲闪着,不让手枪挨着自己的脑袋,好像那是让他讨厌的苍蝇一样。“不过,我们只有这些燃料了,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