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发条女孩没有做出任何保护自己的动作。她只是发出痛苦的叫喊,但刀子落到她身上时,她的身体连下意识的反应都做不出来了。“Bai!”安德森对老顾喊道,“快快快!”

安德森把袭击者推到一边时,人力车突然猛一加速。那个泰国人笨拙地朝安德森挥舞小刀,然后又扑向发条女孩。她没有躲避。血液四处喷溅。安德森从衬衫里掏出一把发条手枪,用枪管猛击那男人的脸。

那人瞪大了眼睛,慌忙跳下人力车,奔跑着寻找掩蔽处。安德森始终瞄着他,一时想不清楚是该朝那人的脑袋开一枪,还是就让他这么逃走。但那人躲到了一辆巨象货车后面,没有给他下定决心的机会。

“真该死。”安德森从人流的缝隙中朝那边望了一会儿,确定那个人已经逃走,这才收起手枪。他转向躺在车上的女孩,“你现在安全了。”

发条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上的衣服被砍出了好几个豁口,已经破损不堪。她闭着眼睛,呼吸急促。他把手掌放在她发红的前额上,她哆嗦了一下,眼皮开始颤动。她的皮肤热得发烫,无神的黑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求求你。”她低声说道。

她的皮肤热度惊人。她快要死了。安德森用力扯开她胸前的衣服,好让她凉快一点。她的身体就像在燃烧一样,急促的奔跑和恶毒的基因设计让她的身体内部过热。谁会对一个生命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荒谬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回头喊道:“老顾!快去海墙那里!”老顾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水!Nam!去大海边,该死!”安德森用汉语和泰语解释,并朝大坝那边打手势,“快点!快快快!”

老顾迅速点头。他站在踏板上全力加速,在密集的车流中杀出一条路来。他的口中不停吆喝着咒骂的话,让挡路的步行者和拉车的畜生让开。安德森用自己的帽子给发条女孩扇着风。

在海墙下面,安德森把发条女孩扛在肩上,沿着不平整的台阶向上爬。台阶两旁有那伽守卫的形象,它们长长的、呈波浪形起伏的蛇形身体引导着他,它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越爬越高。汗水流进他的眼睛。肩上的发条女孩像火炉一样炙烤着他的皮肤。

他爬到了海墙的顶端。红色的太阳照射着他的脸,远方被淹没的吞武里市在水面上露出一个黑色的轮廓。太阳的热度与他身上扛着的那具躯体相差无几。他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向海边,将女孩丢进海里。咸咸的海水溅了他一身。

她像石头一样沉下去了。安德森喘息着,也跳进水里。你这傻瓜。你这愚蠢的傻瓜。他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把她从海水深处拉上来。他用一只手托着她,让她的脸露在水面上,同时另一只不停地划水,以免再次沉下去。她的皮肤仍旧像火一样热。他简直以为她身边的海水都要沸腾了,她的黑色头发全都散开,像一张网般在波涛中起伏。他快要抓不住她了。老顾也跳下海。安德森挥手叫他过来,“过来。抓住她。”

老顾犹豫着。

“抓住她,该死。抓住她。”

老顾很不情愿地将双手放在她的腋下托住她。安德森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检查她是否仍有脉搏。她的脑子是不是早就烧成一团糨糊了?他费尽力气,救出来的可能只是个植物人。

发条女孩的脉搏跳得跟蜂鸟的一样快。像她这种体型的生物,不应该这么快的。安德森俯身准备听听她的呼吸。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下意识地躲开,她开始挣扎,老顾也没能抓住她。她再次沉入水下,看不见了。

“不!”安德森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她又浮了上来,不停地挣扎、咳嗽,向他伸出双手。两人的手相碰,然后握在一起。他将她拉到岸上。她的衣服破烂不堪,就像一团乱七八糟的海草缠在身上,但她的黑色头发却像丝绸一样闪着光。她黑色的双眼盯着安德森。她的皮肤奇迹般地变得凉爽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街上的沼气灯发出闪烁的光,将城市笼罩在缥缈的绿色阴影中。天已经黑了,路灯发出嘶嘶声,以微弱的光芒对抗黑暗。湿气在卵石和水泥上凝结成水珠。人们在夜市的蜡烛边紧挨在一起,烛光照亮了他们的皮肤。

发条女孩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安德森耸耸肩。夜色掩盖了他的表情,这让他很高兴。对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如果那个攻击她的人向上面投诉,说有一个法朗和发条女孩如此这般,必定会引来很多问题,白衬衫也会来调查他。这是愚蠢的冒险行为,特别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已经算是暴露了。他的外表特征太明显,而他与发条女孩相遇的地方离弗兰西斯爵士酒吧也相当近,只要当局能查到那里,他就会遇到更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