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插曲之三(第2/8页)

玛蒂尔德慢慢地会心一笑。

一座古老的太空站里,一道道高引力环形区中,“星期三”在废弃的站区空间里奔跑。她两侧的门口豁然洞开,好似空空如也的眼窝,地板像糖浆一样吸吮着她的脚底,将她向后拖去。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后面追她,像梦魇一般尾随着她的脚步——利爪擦过地面,靴子咔嗒作响。她知道,那东西正打算用锋利的尖刀招呼她,但她却想不起为什么——她身后的一切都是茫然的虚空。在她前面,照样凶险可怖。某个东西暗藏在那里,等着她就范。尾随者穷追不舍,最后终于抓住了她,一股鲜红的浆水像喷泉一样喷得她满脸都是。忽然她又到了行政甲板,躲在一个卫生间里,眼前有一具尸体。她用力拉扯着那个人,唤道:“爸爸,快点起来。”他转过脸来,不是爸爸。那张面孔因为窒息而变成了青紫色。他是斯文,丑角演员,朝她微微一笑。

她气喘吁吁地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炸开,而身下的床单浸透了汗水,冰冷又黏湿。左臂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她侧身睡着时一直把这条胳膊压在下面,而她身后是——

她身后传来一阵带着鼻音的呼噜声,像是有人在打鼾。她挪了挪身子,而他翻过身靠在她背上,蜷缩起来保护着她。“星期三”闭上眼睛,用脊背贴住身后的人。回想一下。她懵懵懂懂地想,接着便打了个寒战。她依然能闻到唇边那股灼热的金属味道,还有被撕裂的肠子中排泄物的恶臭。她回到自己的特等舱后,在淋浴间里擦洗了半个小时,可还是觉得身上沾满了内脏的碎屑。后来,他从医务室打来了电话,看看她是否有事。她告诉他,她想见他,于是他就来了。刚一打开门,她就把他拖了进来,二人像野兽一样厮缠着倒在地板上,他像她一样急不可待。现在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笑了。在朦胧的睡意中,她把臀部向后凑过去,感觉到他的阴茎抵在自己的后腰上。

“弗兰克?”她轻声唤道。

又是一声呼噜。他在睡梦中挪过身子,紧贴住她。他刚才十分小心,知道自己身形魁梧。她没想到他会那么温柔,不过她正需要那样。事后,他们紧抱在一起,就像两个快要淹死的人,而他哭了。这样做明智吗?她暗自思忖,但随后又想:谁在乎呢?

弗兰克依然睡着,将她拥在怀中。他缓慢而又低沉的呼吸声和庞大的身躯都让她感到安全,自那个可怕的派对之夜之后,她头一回有这种感觉。她知道,这似乎是自己在痛苦中产生的错觉,但她觉得很好,而且倍感安慰。但愿他不想装作从未发生这种事,她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星期三”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来到浴室。她刚站定身子,耳机就像一只愤怒的蜜蜂似的颤动起来。“喂?”她恼火地说,尽量压低了声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来电话?”

“星期三。”电话中传出了她自己的声音,怪异而又空洞,平常当她的声音来自自己的颅骨之外时就是这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的。赫曼?现在这里是半夜,我正要睡觉呢。”

“你的活动触发了回叫信号,提醒我应该跟你通个话。你所在的这艘飞船已经离港,现在正加速驶向第一个跃迁点。一旦它开始跃迁,我目前正在使用的因果频道就会崩散失效,你就只能靠自己了。通常情况下,按照‘罗曼诺夫号’的飞行计划,它在两站之后就会到达新布拉格,但一帮新乘客在德累斯顿站上了船,你可能要消遣一番了。”

“消遣?”“星期三”打了个哈欠,拼命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不然就干脆上床。她满怀希望地隔着门望去,弗兰克就像一道颜色阴郁的山脉,横卧在睡榻上。

“当初从老纽芬兰站撤离时,再造者团伙登上了你们那艘船,他们一直与布拉希尔中心一位军火商的办公室保持着编码通信交换状态。现在,这位军火商和手下的保镖又登上了‘罗曼诺夫号’。同时,这位军火商还与新和平的一名跨部门书记长官布鲁姆莱恩的办公室互发信息,布鲁姆莱恩是行星监察理事会的执行主席,也是国家安全部的最高领导人。我缺乏该地区的情报,但我相信,这位军火商是一名国安部高级官员的掩护身份,他们因莫斯科事件而起了内讧,此人正在亲自指挥一场扫尾行动,收拾这场内部冲突留下的残局。”

“哎呀——停!你在说些什么?什么扫尾行动?国安部?什么内部冲突?”“星期三”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赫曼的语调仍是那么平缓,而且像平常一样耐心。“关于你家园星球的毁灭,以及刺杀事件背后的动机,我正在逐步形成一个假设。莫斯科星系,还有新德累斯顿,都位于再造者种族扩张的中轴上。新和平和唐托仅是他们新近征服的星球,而且距地球最近。这两颗星球离莫斯科和新德累斯顿也相去不远,从逻辑上讲,莫斯科和新德累斯顿应该是他们颠覆和征服的目标。然而,再造者喜欢内讧,部门之间相互倾轧。像爱查顿这样的外来影响因素很容易对他们进行操纵。有这样一种可能:新和平国家安全部的某个部门受到了外来因素的诱惑,利用他们日渐强大的势力对莫斯科国内的政治人物施加影响,再利用这些人充当代理,去执行该部门自己的编外计划——开发一种违反因果律的武器。这种装置非常危险,不只因为爱查顿要进行干涉,防止它被部署在时间线上的后来时段中,还因为它往往极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