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二章(第4/13页)

我想到了《日落大道77号》里那些蹩脚的情节,但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直觉说,那个身材矮小、头发稀疏的家伙很有可能侵入我的住宅,我要是胆敢反抗的话,他会把我打个半死。我不想被痛打一顿,我不想被人抢劫。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冒险让体育赛事记录落入跟匪帮有牵连的赌注登记人手中。我不喜欢夹着尾巴逃跑的想法,但是,该死的,早晚我得去得克萨斯,为什么不早点去呢?还有,谨慎也是勇敢的一部分。这是我还在妈妈膝下时就学会了的。

因此,经历了一个近乎无眠、直觉的信号愈来愈强的七月之夜后,我打包所有的东西(上锁的盒子里装着备忘录和现金,藏在森利纳的备胎下面),给房东留下一张便条和房租支票,然后从19号公路北上了。第一天晚上是在路边一家破烂的迪富尼亚克斯普林斯汽车旅馆度过的。纱窗上有洞,等我熄灭房间的灯(一盏没有遮盖的灯泡悬挂在一截电线上),战斗机大小的蚊子朝我袭来。

不过,我睡得像个孩子。没有做噩梦,脑子里雷达的声响也停止了。这让我十分满足。

我在路易斯安那的加佛港度过了八月的第一个夜晚,尽管我在市郊第一次停下来的地方拒绝接受我。红顶旅馆的服务员告诉我说那里只接受黑人,并指引我去南方盛情酒店,他认为那是“加佛港最好的酒店”。或许是吧,但总的来说,我更喜欢红顶旅馆。隔壁烤肉酒吧传来的滑棒吉他声棒极了。

6

新奥尔良并不在去达拉斯的路上,但直觉的声纳安静了下来,我便有了观光者的心境……尽管不是我想参观的法国区、比安维尔汽船码头或者老广场。

我从街头小贩手上买了张地图,找好去我的确感兴趣的目的地的路线。我把车停好,步行五分钟,来到弹药库街4905号跟前,这里就是李和玛丽娜·奥斯瓦尔德还有他们的女儿琼,在约翰·肯尼迪人生的最后一个春天和夏天里生活的地方。

这是一幢聊胜于残骸的破败建筑,长满杂草的院子周围是齐腰高的铁栅栏。下面一层曾经呈白色的墙漆现在已经剥落,露出尿黄色。上面一层是灰色的谷仓板,没有刷漆。一块纸板遮挡着一扇破烂的窗户,上面写着“租房请拨MU3-4192”。

生锈的纱窗围住门廊。1963年9月,李·奥斯瓦尔德会在天黑后穿着内裤坐在上面,低声说着“乒!乒!乒!”朝行人打空枪。他用的是那支后来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步枪。

我正琢磨着这些,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差点惊叫出来。我肯定吓了一跳,因为跟我搭话的年轻黑人尊敬地往后退了一步,摊开空着的双手。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吓到您。”

“没关系,”我说。“怪我自己。”

这么说似乎让他很不安,但想必满脑子都是官司……但他得再次靠近,因为他从事的生意必须得用比交谈更低调的方式介绍。他想知道我有没有兴趣买些游戏棒。我想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直到他附上一句“高质量水陆坦克,先生”,我才完全明白。

我告诉他不用了,不过,要是他能带我去“南方巴黎”的高档酒店,我可以出五角钱。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不同人有不同看法,但是我觉得蒙泰莱昂内酒店不错。”他详细地告诉我要怎么走。

“谢谢,”我说,递过硬币。硬币消失在他的众多口袋中。

“先生,您为什么看着那个地方?”他朝着摇摇欲坠的公寓楼点头。“您想买下来?”

乔治·安伯森又灵光乍现。“你肯定住在附近。

你觉得这会是个好买卖吗?”

“这条街上有些房子不错,但这栋不好。依我看,像是闹鬼的房子。”

“离闹鬼还早着呢,”我说着朝汽车走去,他在后面看着我,不知所措。

7

我把上锁的盒子从后备厢里拿出来,放在森利纳的乘客座椅上,想拿到蒙泰莱昂内酒店房间里。但是,当门卫去拿剩下的袋子时,我在后座上看到一样东西,生出一阵与此物件全然不相称的脸红心跳的负疚感。但是,儿时的教育最根深蒂固,我在妈妈膝下学到的另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记得按时把书还给图书馆。

“门卫先生,请你把那本书递给我好吗?”

我问道。

“好的,先生!乐意效劳!”

书名是《查普曼报告》,是我在决定跑路之前一个星期左右从诺科米斯公共图书馆借的。透明保护封皮一角的标签上的字——“借期七天,请为其他借阅人考虑!”——让我非常自责。

进入房间时,我看了下表,才下午六点。夏天,图书馆中午才开门,晚上八点关闭。长途电话在1960年是很少几样比在2011年昂贵的东西之一,但那种幼稚的负罪感仍然压在我心头。我打电话给酒店接线员,告诉她诺科米斯公共图书馆的电话号码,号码是我从书后衬页上粘贴的纸袋上看到的。下面写着一行小字,“迟还超过三天,请拨打以上号码。”这行字比之前那行字更让我自觉像只狼狈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