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希亚(第3/9页)

埃加回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啊,你不懂。”阿珂斯将一只手抵在他哥哥的胸膛,把他推挤到飞艇的金属舱壁上——动作并不激烈,却很急迫。他靠近埃加,问道,“你还记得吗?奇西呢?爸爸呢?”

“我记得……”埃加缓缓地眨着眼睛,仿佛正在苏醒,“我记得你的秘密。”他冲阿珂斯冷哼了一声,“我记得我们入睡之后,你偷偷摸摸和妈妈共度的那些时光。我也记得你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因为你根本管不好自己。你是指这些吗?”

泪光在阿珂斯的眼睛里闪烁。

“那不是全部,”阿珂斯说,“那不是我之于你的全部。你必须明白,你——”

“够了。”瓦什走了过来,“你哥哥得跟我走了,凯雷赛特。”

阿珂斯的手抽动着,恨不得勒死瓦什。现在他已经和瓦什一样高了,可以平视他的眼睛,但论强壮,他只有瓦什的一半。瓦什是战争机器,是肌肉堆出来的。我都无法想象这两个人扭打起来会是什么样,只知道阿珂斯会倒在地上,瘸着。

阿珂斯猛地出手了,我也一样。我碰到他俩的时候,阿珂斯的手差点儿就要击中瓦什的喉咙了。但我两只手撑住他俩的前胸,把他们分开了。令我奇怪的是,这没花我多大力气,他们各自向后退了几步,我则插在了两人中间。

“跟我来,”我对阿珂斯说,“立即马上。”

瓦什笑了:“你最好听她的话,凯雷赛特。她那护甲下面藏着的可不是什么爱心刺青。”接着他架起埃加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出了飞艇。我一直等到他们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转过身来。

“他是枭狄最好的战士之一,”我对阿珂斯说,“别犯傻。”

“你不懂,”阿珂斯反唇相讥,“希亚,你曾经在乎过什么人吗?在乎到对带走他们的人心怀恨意?”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妈妈的身影,她的额头上爆起了血管,每当她生气时就会这样。她正在斥责敖特佳,因为她在上课时间带我去了城市里那些危险的地方,或是因为她把我的头发剪得只到下巴那么短。我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原因了,但即使是在那样的时刻,我也很爱她,因为我知道她在乎我,而不像我爸爸,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说:“因为发生在埃加身上的事就对抗瓦什,只会让你受伤,让我的处境更糟。所以,在我把你推出舱门之前,去拿一些缄语花,然后自己留下一点儿。”

有那么一会儿,他像是要拒绝,但接着,他颤抖着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来一片藏在那儿的新鲜缄语花花瓣,把它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很好,”我说,“走吧。”

我伸出胳膊肘,他把手放在上面。我们一起穿过了巡游飞艇上空荡荡的走廊,这里金属闪闪发亮,远去的脚步也能听到响亮的回音。

我在巡游飞艇上的房间和我在诺亚维克庄园里的卧室没什么不同——只是后者有着黯黑光滑的地板、白色的墙壁,没什么人情味,而前者堆满了来自不同世界的物件。异国情调的植物封在松香里,从房顶上悬垂而下,就像吊灯;机械的发光小虫盘旋在四周,嗡嗡作响;织物随着时间不同可以变换颜色;还有一个不太干净的炉子和金属冷藏柜,这样我就不用专门到咖啡厅去了。

在远处的墙上,摆着几百张旧光碟,里面都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关于舞蹈、格斗、运动的影像。我喜欢模仿奥格拉舞者那惊人的软体功夫,或是缇比斯那种僵硬、程式化的祭祀舞蹈。这些可以让我不那么关注自己的痛感。光碟里也有不少历史课程,还有其他星球的影片:过去的新闻片、又长又枯燥的科学文献和语言学材料、音乐会的翻录……这些我全都看过。

我的床位于房间一角,上方是舷窗,还有一盏小小的硫黄石提灯。毯子仍然乱堆着,保持着上一次巡游时用过的样子。我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我在巡游飞艇上的房间,哪怕是打扫一下也不行。

在房顶上,植物标本之间,垂着一条长长的绳子,通向上层的舱壁夹层,那是我训练的地方。

我清了清嗓子:“你就住在这儿。”我说着,穿过拥挤的空间,在一扇关着的门旁边的传感器那儿晃了晃手。门开了,这是另一个房间,也有一扇冲外的舷窗。“这儿原本是个声色犬马的大衣橱,这些都是我妈妈的私人空间,在她过世之前。”我胡言乱语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对话,因为他利用了我的善意给我下药,因为他失去了为之战斗的目标而我袖手旁观,无力制止。这是我的标配:在利扎克作恶行凶的时候站在他旁边。

阿珂斯在门边停住了,打量着那些装饰墙壁用的盔甲。它们和枭狄盔甲不同,又笨重又满是没用的配件,但有些挺漂亮的,是用闪着微光的橙色金属打造而成的,或是用结实的黑色料子打着褶。他慢慢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