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和表现(第3/7页)

共产党会计程序和处理公文的简单高效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写到,与“我们糟糕的、充斥着虚假报表和账目的会计制度”不同,共产党只记录实际的收入和支出。由于无须在大量无用的公文和档案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共产党官员可以将精力集中在他们必须完成的具体工作上。

他还指出,当地人民显然十分愿意与共产党合作,他们积极参加公共工程建设,帮助军队运输补给,以及类似的事情。他遗憾自己没有能尽更大的努力找到共产党发动、组织和领导民众的方法。尽管如此,他总结到,共产党采取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做法,他们人性化地对待普通民众,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事情,然后听取他们的意见,由此最大限度地激发了他们的力量。特别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穷人们居然敢站在斗争大会的讲台上,公开地反对那些曾经侮辱、欺骗、压迫他们的人。他在河西亲眼看到了许多这样的斗争会,其中有几次会议批评的对象是镇上天主教堂的德国神父和修女。

根据他的观察,在镇上和周边地区,除了地主和当时已经数量很少的富农,唯一不喜欢共产党的群体是商人。共产党试图控制当地与国民党统治地区的贸易,许多商人的利益因此受到损害。对于许多非生活必需品,例如香烟、化妆品、外国进口的消费品等等,共产党颁布了“进口”禁令。由于“绅士”阶层的消亡和布鞋的普及,皮鞋生意变得日益艰难了。与此同时,由于人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花钱,餐馆的生意兴旺了。的确,一些商人和附近的国民党地区进行黑市交易。共产党试图“特别友善”地对待商人,因此通常对这种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惩罚,偶尔会有一个商人被戴上写着“大坏蛋”字样的绿帽子游街示众。至于农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似乎是全心全意支持共产党的。[17]

土地改革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将中国共产党对农村地区社会和经济组织的成功改变归因于土地改革。[18]尽管对共产党采取的方法有种种疑虑,自由作家仍然认可共产党的说法,即土地改革是其在农村主要的力量来源。[19]一名曾在共产党控制的苏北地区待过的学校老师在上海接受采访时说,他从未听共产党说过类似的话,但他可以确定,如果不是因为内战,共产党不会如此快地从抗战时期较为温和的减租政策转向土地改革——内战的爆发使共产党必须在农村进行这种改变。“一旦农民得到自己的土地之后,”这名观察员指出,“他自然会想到,保住自己土地的唯一办法是尽可能帮助共产党取得胜利。事实上,农民非常担心地主的报复,这也是他们积极加入共产党军队的一个重要原因。”[20]

《观察》的一名记者认为,共产党的土地改革的主要目标是发展其在农村的政治和军事力量。但无论共产党的目的是什么,结果是十分明显的:

在解放区,无论在军事用途还是在社会生活层面,土地的性质都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根本上动摇了人们关于土地的传统观念。这种变化是解放区巨大军事实力的根源。在新的社会秩序下,他们(共产党)可以轻易地得到其所需的粮食和人力资源。

这名记者总结道,如果共产党真想控制农村,土改运动无疑是使其在农村扎根并壮大力量的极为有效的手段,国民党在这方面却几乎毫无作为。[21]

尽管如此,自由知识分子内部也存在着很大的分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承认共产党在农村的支配力量。例如,不断有知识分子呼吁政府找到一种能够解决农村问题、适合自己的方法。但政府甚至根本没有花费力气去寻找这种方法,这让他们感到绝望和痛苦。1948年2月,一名作家写道:“一定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他同时也承认,政府至今仍未提出一个解决农村问题的具体方案,而且,即便政府有这样一个方案,也没有力量在农村实施它。[22]

一些人批评共产党的土地划分和再分配政策从经济角度而言是有缺陷的。吴世昌认为,每个农民仅能分到两三亩土地,这还不够维持他们的基本生活。他认为,只有实现农业的工业化、机械化和集体化,农业产量和农民的生活水平才能得到提高。[23]

尽管如此,主要的问题并不是共产党在农村实施了怎样的政策,而是他们的执行政策的手段。最让自由知识分子感到困扰的不是阶级斗争运动和土改大纲本身,而是这些政策执行的方式。《大公报》的一篇社论表达这一观点,这篇文章指出,现在全国人民都热切期盼两件事:第一,他们希望共产党信守在抗日战争期间做出的,不进行暴力的土地改革的承诺;第二,他们希望政府落实三民主义中民生主义的原则,即限制私人资本和平等分配土地。[24]大量有关批斗大会、清算、殴打和处刑的骇人听闻的报道出现了,而且这些报道的范围是如此广泛,以至于它们无法被解释为是过分狂热或思想错误的当地干部的个别行为。很显然,暴力是共产党农村改革代价的一部分,这让许多人对共产党产生了畏惧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