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月至9月(第2/25页)

晚上费德·基堡带了一瓶香槟出现,大伙儿一起庆祝我的28岁生日。

1月13日,星期六

和特劳特曼斯多夫夫妇一起喝下午茶,他们住在罗玛莉·舍恩贝格祖父的产业舍恩贝格宫内。那栋小巧雅致的18世纪城市宅邸是由当年最著名的建筑师,希尔德布兰特设计的,外面有大花园围绕,园里种满极美的树木,可惜位于城中不太好的地段内,附近的街道都有点破旧。宅邸内最具特色的地方,是一间正圆形的小舞厅。

阿尔弗雷德·波托茨基邀请我、加布里埃尔·凯瑟斯达特和利希滕施泰因家的三兄弟一起去看戏。他们的长兄是执政王子弗朗茨—约瑟夫;都差不多30多岁,仍害羞得可怜。看完戏后,大家到布里斯托尔晚餐。可怜的阿尔弗雷德绞尽脑汁想引诱他们开口讲话。加布里埃尔就住在对街的帝国旅馆里,未老先耄的阿尔弗雷德无论如何不肯让我独自走路回家,利希滕施泰因三兄弟又没一位自愿送我,他便不知从哪里唤出一位老太太,说是每次他母亲想出去散步时都找她做伴。

1月16日,星期二

苏军已进占东普鲁士。

1月18日,星期四

我和一大群护士一起到空军管区指挥部集合,他们提议派我去萨尔茨卡默古特的巴德伊舍温泉小镇工作,令我两难:因我不想马上离开维也纳,但如果留下来,又可能永远都走不掉,因为苏军正稳定前进。最后我终于打定主意,告诉他们我宁愿留在维也纳工作。今晚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安托瓦内特·葛纳和费德·基堡,他们都吓坏了。

苏军已占领华沙。

1月21日,星期日

匈牙利已和盟军签订停战协议。

虽然国内被德军占领,匈牙利摄政王霍尔蒂海军上将却一直没有放弃停战的希望。1944年10月15日,他终止与德国的联盟,并命令阻挡苏军前进的匈牙利军队停止作战,结果他与家人立刻被送进德国集中营。德方指派法西斯党领袖萨洛奇作为傀儡接替他的职位。苏联很快也设立了一个匈牙利政府,并于1944年12月31日对德宣战;那时布达佩斯已被包围。1945年1月,布达佩斯被攻破,围城期间,约两万市民死亡,该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口。胜利的苏军进城后大肆奸淫掳掠,再将成千上万的市民驱逐到苏联境内。

1月28日,星期日

去俄国教堂和圣史蒂芬大教堂。才刚回到公寓内,空袭警报就响了。费德·基堡在不远处他舅舅霍亨索伦家中发现一间很坚固的地窖。其实我并不喜欢一个人去——因为我根深蒂固的恐惧感,就怕没人知道我被活埋了!但今天实在没办法。等我走出地窖时,发现附近灾情严重。安托瓦内特仍不见踪影,我开始替她担心,怕她出事了。

我把蜡烛插在酒瓶里,坐下来写信;我们这一区已经停电好几天,再加上停水。稍晚到帝国旅馆,在加布里埃尔·凯瑟斯达特的套房里洗了一个舒服的澡。等安托瓦内特再度出现后,我和她踉跄走到街上的水龙头旁接水,各提两桶水回家。本来我们以为可以用水桶装满雪当水用,可是雪融化后却是黑色的,里面还浮满了马铃薯皮。

1月29日,星期一

开始在空军医院上班。医院旧名为“商人医院”,一切都好,就是太偏远;位于城市边缘第19区,坐落在山丘上“土耳其战役纪念公园”的后方。光是坐电车去就得花上一个小时,而且现在大众交通工具行驶速度又慢得教人心慌,因为街道上不是炸弹坑,便是积雪,所以每天早晨6点就得起床。

我和另外两位助理一起在药局内工作,上司是蒂姆医生,每天要看差不多150位病人,包括做各种检查、照X光等。我负责抄录他的口头诊断。他来自柯尼斯堡,挺会讲俏皮话——或许该说是冷嘲热讽的话。晚上一直工作到七八点,中间有半小时的午餐时间,得喝一种极难喝的汤。

替我谋得这份差事的西塔·弗雷德在手术室里工作;她几乎从大战爆发后就一直在当护士,跟我们比起来,资格很老,而且战前还在西班牙内战期间做过两年护士。和她一起工作令我感到心安,她却因为我没被调去她的部门感到非常气愤,坚持说这是院方故意刁难,“因为他们不喜欢让我们这些贵族在一起工作!”不过她每天早晨都会下楼来看我,带三明治给我吃;因为她可以取得特别为伤患准备的食物补给,同时还走私一点牛奶给我喝,大约每天一小瓶;所以虽然工作辛苦,令我感觉非常疲累,不过仍希望能保持健康。讽刺的是,我因为健康理由离开柏林的外交部,结果却来这里上班,工作量反而沉重许多。其实这样也好,我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西塔开始把我介绍给同事和病人。重病患者都住在楼下所谓“地窖单位”内,虽然病房不全建在地下,不过空袭时仍比较安全,因为那些人都不能被移动。医院里最优秀的三位护士都在这个特别病房内工作,其中有个女孩个性开朗,名叫艾格尼丝,是威斯特伐利亚人,我跟她已经挺熟了;另外一个女孩有点丑,名叫露琪,未婚夫是空军中尉,很年轻;这可怜的家伙两周前被送进来,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毫发未损,最近却在一次飞行训练中同时失去两条腿。他名叫汉尼,脸颇迷人,大约30岁,头发却白了。他和露琪虽然相爱,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院方禁止护士与病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