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19日至9月(第5/23页)

晚上珀西·弗雷来接我。因为我不想吃晚餐,我们便开车进格林瓦尔德的树林内,下车散步。我试着向他解释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大悲剧。他渐渐明白之后,感到既震惊又同情。之前他也一直相信官方的说法,认为这只是一两名叛军的作为。

我一定要见亚当。虽然我们约好今天见面,但我仍然不敢去找他。

7月22日,星期六

今天早上每份报纸都登出一则启事:任何人只要透露一位名叫“格德勒”的人的下落,便可获得100万马克的奖金。太好了!表示他并没有被捕。

谣传克劳斯·施陶芬贝格的太太和四个小孩皆已遇害。她原是冯·莱兴费尔德男爵之女,也是母亲的教女,因为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她的双亲都住在俄属立陶宛境内。

依照不久前才实施的“连坐法”,兵变失败后几天之内,不仅施陶芬贝格的太太及小孩,甚至连他的母亲、岳母、兄弟、表亲、叔伯、姨婶(以及他们的丈夫、妻子和小孩)全部遭到逮捕(关于他们最后的命运,请读后记)。

希姆莱于8月3日在波兹南对纳粹党各地方领导人发表演说,替“连坐法”报复手段辩护:“没有人能够对我们说,你们的做法是布尔什维克的做法;不!这并非布尔什维克主义,而是一项极古老的德国传统……当一个男人成为法外之徒,众人会说:这个男人是叛徒,他体内流着坏血,血里带着背信与不忠,这血必须被根除。因此,整个家庭,包括最远的远亲,都必须根除。我们也将根除所有的施陶芬贝格族人,包括他们最远的远亲……”

早上走进法官里克特办公室时,看见海夫腾的哥哥汉斯—贝恩德(我们的前任人事室主任)坐在他桌子后面,还在吃装在纸袋里的樱桃。而他的弟弟昨天才像只狗似地遭到枪决!他笑着跟我闲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等他离开之后,我问法官他知不知道自己弟弟的事,法官说他知道。法官倒显得既担心又不快乐,不过他若知道关于亚当·特罗特的真相,一定会更担心。

我接着下楼去亚当的房间,他的一位助手也在房内,但很快就离开了。亚当往沙发上一倒,指指自己的脖子说:“我脱不了干系的!”他看起来糟透了。我们俩一直悄声说话,看见他反而令我更不快乐,我老实告诉他。他说他知道,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只像失去了果园里最心爱的一株树,对他来说却是失去了一切的希望。这时室内通话机响了:我们的老板西克斯博士要见他。和他约好今晚再见面,然后我留了张纸条给他秘书,告诉他我会等他电话。

到了玛莉亚·格斯多夫家之后,我告诉她,我为亚当感到十分焦虑。

“为什么呢?”她问。

“他跟施陶芬贝格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不是吗?不,我确定他的牵连并不深!”

“不,”我说,“他根本没参与!”

亚当打电话给我,约好6点钟到阿加·菲尔斯滕贝格的住处来找我。我先去阿德隆旅馆和罗玛莉·舍恩贝格和阿加见面。阿加正怒不可遏,因为她在街上碰到哈索·埃茨多夫,他竟然转头不认她。我想他涉案一定也很深。我们一起去阿加家,在草坪上喝茶。托尼·绍尔马和乔吉·帕彭海姆也在。稍后亚当也加入我们。他刚见过西克斯博士,努力试着消除他的疑虑。他看起来像死了似的。我陪他开车回家,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等他换好衣服。这时空袭警报响起,就像一窝蜜蜂吵得令人心烦意乱,如此而已。等亚当出来以后,我们坐在屋外,他又告诉我一些内情。

他说施陶芬贝格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非常聪明,而且生命力过人。他是密谋者中极少数经常被希特勒召见的人。他已带着他的炸弹去过最高指挥部两次,但每次都遇到障碍,否则就是希姆莱、戈林或其他几个他想和希特勒一起干掉的人临时缺席。第三次被召见时,他通知同谋的人无论如何这次一定会下手。他承受的压力太大,这也难怪。如果换一个能够开枪的人来行刺,或许就能成功了。可是施陶芬贝格的残疾太严重。亚当说他已失去最好的朋友。他似乎整个人都垮了。

20号那天,亚当一整天都待在威廉街的外交部办公室,等待军事接管成功。他说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逮捕,因为他涉案太深;我并没有问他到底有多深。他已辞退家里的女佣,因为她目睹过太多会议,若被提讯,可能会招供。他害怕海尔多夫也会因为受不了酷刑而招供(我记得海尔多夫曾经对罗玛莉说过他自己也怕这一点……)。

亚当若有所思地说,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写篇文章让《伦敦时报》发表,解释这批人所代表的理想。我不同意这个想法,因为德国人的直接反应会认为,这些人都已被敌方买通,尤其现在计划又失败了,舆论更不会支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