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月至7月18日(第2/25页)

幸好来了一位新同事,很年轻,担任我们人事处主管汉斯—贝恩德·冯·海夫腾(他也是外交部里最好的人才之一)的高级副官,人很和善,又懂得体谅别人,总是替大家打圆场。正是我们迫切需要的人。

有一次海夫腾要求罗玛莉赶紧去买些两角钱的邮票,她买不到,便拖拉一长串一分钱的邮票回来。他亦不计较的一笑置之。

1月5日,星期三

碰见新调来的情报司大主管西克斯博士,他说明天下午1点想见我。大家都尽量躲他,因为他是党卫军高官,人又讨厌,而且那个时间对我来说很不方便,明天是俄国东正教的圣诞节,我想上教堂。

西克斯博士暨教授(生于1906年)是一名“纳粹知识分子”,曾担任柏林大学外国经济系的系主任,同时兼任国家安全局(R.S.H.A.)“科学研究”及“意识形态研究及分析”部门的主管。1940年他被任命为党卫军内“安全局”(S.D.)英国组组长,计划在德军占领英国后,“肃清”英国。后来该计划作废,希特勒将目标转向苏联,西克斯又奉命担任苏联组组长,计划在占领莫斯科之后,接管全苏联的安全档案。但莫斯科也到不了手,等待之际,西克斯及其手下被调往斯摩棱斯克,追捕犹太人、苏联人民委员及游击队。生性谨慎的他很快申请调回柏林,进驻党卫军忙着渗透的外交部——先从文化司着手,接着是蜜丝服务的情报司。

凯蒂娅·克莱因米歇尔来向我借鞋子,因为她所有衣物都在空袭中被毁。幸好我的鞋她能穿。

1月6日,星期四

和罗玛莉·舍恩贝格赶去教堂。弥撒极美,但参加的人很少。我们及时赶回办公室,我去见西克斯博士。他先对我嘘寒问暖一番,要我“服用救丘吉尔一命的药”(丘吉尔去年冬天在卡萨布兰卡感染肺炎),接着进入正题,坚持现阶段全民投入战力,并威胁将“所有的懒骨头”都调去军需品工厂,或派去做电车售票员,云云。最后命令我立刻前往克鲁曼修柏。啊!好可怕的一个人!

我搞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近来感觉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决定我一生的命运,最好还是别刻意抗拒时势;但我又很想留下来,和朋友们在一起。

1月7日,星期五

以前大部分朋友居住的城区现都已惨不忍睹。到了晚上,街上一盏灯都没有,只见一片被烧毁的房子,一条街接一条街,没有尽头。塔蒂阿娜说马德里在经过内战后,常有不良少年藏在废墟里,夜晚出来攻击路人。柏林似乎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形,但那种空旷死寂,实在诡异。

下午,克劳斯·凯克布希和克莱门斯·卡格内克突然来我们办公室,后者毛皮领上挂着他受颁的骑士铁十字勋章。他正在返回俄国的途中,看见他们这么英俊,笑得这么开心,我有点担心大老板西克斯会突然出现,但他们不肯走,我只好安排他们坐在楼梯旁的木头板凳上。克莱门斯拿出一瓶白兰地,我们轮流喝。法官里克特正好经过,他也认识克劳斯,便加入我们的庆祝会。

稍后我去汉斯·弗洛托家,他邀请朋友去家里喝酒。他的公寓奇迹似的没受到损害。接着克劳斯用借来的奔驰车载我去车站,并且送我一瓶苦艾酒,因为我的生日马上就到了。再过两天他将前往巴黎,紧接着再去滑一个月的雪,表面上是去教新兵滑雪。他这么会混,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自从他的坦克车在法国被炸,令他严重灼伤,还有他小弟弟马克斯钦在俄国阵亡后,他便觉得自己理当过舒服日子。

我和艾伯特母女共进晚餐,她们已返回柏林,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艾琳的兄弟也从根西休假回家;他告诉我在英国陆军服役的查理·布吕歇尔驻突尼斯期间阵亡。塔蒂阿娜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战前她住过他们家。

布吕歇尔兄弟的父系祖先为拿破仑战争时代著名的普鲁士陆军元帅,母系(母亲是蜜丝母亲的远房表亲)祖先则是波兰的拉齐维尔家族。他俩都在英国受教育,后来入英国籍,大战爆发后投效英国军队。

1月8日,星期六

今晚在波茨坦只有我和戈特弗里德·俾斯麦在家,海因里希·维特根斯坦来吃晚餐,看起来苍白又疲倦。报纸现在对他的战果突然大肆宣扬,前几天晚上,他在半个小时内击落了六架轰炸机。可是他看起来却好羸弱。他留下来过夜,幸好警报没响。

1月11日,星期二

今天是我生日。早上和办公室另外一个女孩躲在腓特烈街车站的地下部,空袭开始时,我们正打算去位于泰格尔的谢尔出版公司的照片档案室。隧道里非常拥挤,因为正巧碰上午餐时间。有人说挤一点没关系,只要别碰上女人突然临盆生宝宝就成了。我们选了一个觉得最安全的角落,待在几根粗铁条下面,希望那些铁条能撑得住重压。警报在一阵激烈射击(现在变得司空见惯)之后解除。我们继续上路,却很快发现必须花四个小时才到得了目的地,便空手返回办公室去面对满脸不悦的老板。西克斯博士只希望看到结果,并不在乎你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