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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心疼地拍拍他的肩,手还未离开,他已经倏然睁开眼,同时伸手抓住她的臂。一看清是她,他立即快活地笑道:“你的手一挨我的皮肤我就觉出是你。”

邹辛把手抽出。“快起床吧!都9点多了,你怎么睡在地毯上?”

“这床太软了,让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还是炕和硬板床好啊!人的身子放上去,骨节就放松地舒服,一会儿就睡着了。”单一海站起来,拍拍那床:“唉,真舒服,我最喜欢这种累过之后痛睡的感觉。”

“一醒过来,就这样清醒,真让人疑心你刚才睡没睡着。”邹辛打量着单一海,他的身体硬硬地凸现着深深的劲道,只是皮肤越来越糙了,玉米皮似的黝黑着。“没想到,一进家就让你有这么多的不习惯,早知道,我该给你买张硬板床了。”

“还是你了解我!”单一海披上件衣服,做几个扩胸动作,“做农民有做农民的好处,做一个城里人也有城里人的苦哪!比如这儿就没有人可以享受一下土炕的舒服!”

“可这是在城里啊!”邹辛忽然怨尤着,“那你为什么不去做你的农民,还要来找我这个不喜欢土炕的城市姑娘?”

“唉,谁让村里的小伙子们太优秀了,没办法呀!只好委屈城里姑娘喽!”单一海故意逗邹辛,“唉,今儿星期天,你有什么安排没有?我可不愿只呆在家里看电视呀!”

“美的你,今儿个上街,陪我逛街!”

“逛街?”单一海故意摇摇头,“还不如陪你去看看海浪呢,最次也可以看场电影吧!”

邹辛被他的怪相给逗笑了,推他一把:“走吧你!我现在就要锻炼你的生活能力,至少把以前你欠我的全给补回来。知道不,一提逛商场我就会想起谁?”

“我?”

“当然是你,那么多的东西没有人拿,累了也没个人可以骂骂,我都不敢去了。这回我天天让你陪我去。”

单一海有些瞬间的触动:“我答应你,今天正好上街给你买件衣服。我居然这么久了,都没给你买过衣服。”

“谢谢!”邹辛动人地看她一眼,“不用了。”

“为什么?”

“我有很多衣服,我都快穿不完了,”邹辛的眼神飘忽一下。

“可这是我给你的呀。”单一海征怔地强调。

“好啦,好啦,别争了,先去洗把脸,我们就上街。”话音未毕,隔壁响起一阵深长的电话铃声,邹辛匆匆地转身去接电话了。单一海注意到,邹辛在接电话时,下意识地把客厅的门掩上了。里边立即传出一阵低语声。单一海摇摇头,去洗脸。那个电话邹辛讲得很长,单一海洗漱完毕很久了,她仍没出来。

单一海无奈地在走道里来回徘徊,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的心里忽然蒙上了一层阴郁。一个电话不该这么长啊!他抬腕看表,足有20分钟,似乎也不该是个女的,再亲密的女友也不该有如此多的话呵!那么是男的?……他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也许是工作吧!他闷闷地拿起床边的一本杂志,无聊地翻看着。

10分钟后,单一海忍不住推开客厅的门,看到邹辛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中似有泪水。她脸上凝满深深的忧郁,似乎被某件事触动,沉默着。单一海的内心罩上某种不祥的阴影。他走过去,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坚持着不说话。

邹辛不自然地笑笑,站起来,拿过身边的包,低语:“走吧!”转身向前走去,神情中蕴含着许多的话语。

晨间的街上泼着一层嫩嫩的金黄的阳光,这个城市很干净,到处都像被清洗过,散发着新鲜的潮湿味道。单一海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一路上只用眼神扫视着邹辛,不主动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沉默其实就是一种态度,邹辛会懂的。

可邹辛的心情似乎一直罩在刚才的电话中。单一海有些气恼地瞥了她一眼,脸上做出种莫名的快乐,他尽力不去想那件事。他想,既然她仍保持着沉默,那就说明她内心有更大的的隐痛。他坚信她会把一切说出来的,他甚至已想好了各种安慰的措词。

这时,路边出现一家花店,名字很好听:小雨点。他看到邹辛的步子略微慢了下来,不由内心一动,有这么好听的名字的花店本身就是一种意境。他停住脚步:“这店出现得真及时,辛子,我还没送过你花呢,我今天想给你买束最好的玫瑰送给你,好吗?”

邹辛轻轻地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笑容,仅仅一瞬。优郁的女人都很乖,她们的忧郁使自己多了许多温顺和柔软的味道。只是这忧郁从何而来呢?单一海迷惑地瞥她一眼,牵着她的手,走进了花店。

花店里一排排的鲜花相互叠积着,满满的清香温热地扑来。那些花朵如同隐藏着的热情,但又都无比沉静,在这样素雅的情境里,几乎让人醉倒。单一海基本叫不上那些花的名字,它们都陌生地站在花架上,喷吐着芬芳。这时单一海看到有一束斜插在水里的素洁的花朵,伸展着宽厚的叶质,在地上一角里独自摇曳。单一海缄默不语,他隐约觉出此花肯定不适于某种心境,甚至无法做为礼品与祝福送出去,所以,它是孤独的。单一海凝神片刻,眼睛移开,指定一束玫瑰。他从中拿了一只,那只玫瑰含着半个苞芽,内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露珠似的心境,它欲开未开的样子真动人,也最让人怜爱。他心中浮动片刻的遐想,同时下意识地惋惜,为什么只有玫瑰才可以是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