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5/10页)

丧门星:“他扯了他老婆就上楼啦!不单是扯的,还用抱的!”

阿译总是慢半拍地拱在门上:“看不见啊?没看见。”

丧门星:“不光抱的!还亲了个嘴!”

蛇屁股愤怒地大叫着:“天杀的天杀的!”

不辣:“他就这么猴急啊?冲开门阉了他!”

郝兽医又开始替人着想:“他憋好久啦。打死啦死啦回来就没跟老婆同过房。”

我:“他每星期都回来,每次回都去他老婆住的客栈。”

郝兽医:“他老婆孩子都住的大通铺。”

不辣:“那也不行!那也不行!”

克虏伯:“我饿啦。”

郝兽医:“你以为他有几个子?收拾出这个窝都快叫他冲家了,咱们这帮人,这肚子,再一顿。日子不要过了。”

蛇屁股:“那也不行。嫂子,开下门!我们知道你是好人!”

我忽然有些意兴索然:“别叫啦。迷龙老婆也不喜欢我们。”

那帮家伙便讶然地盯着我。

豆饼:“为啥?我们又没做坏事。”

我:“咱们是丘八,杀人的,就这样子。她上个家就是被我们这样人毁掉的。”

丧门星吓一跳:“那那那那又不是我们干的。”

我:“都是拿枪的。”

不辣很忿忿:“那迷龙拿的是扫帚啊?老大个儿,机枪,捷克造。”

郝兽医:“……她男人嘛。女人家。”

我:“行行行!行啦!我也是瞎猜的。”

我们从七嘴八舌转入了沉寂,不辣悻悻地作势,看那架子我倒不怀疑他能一脚把门踢开,我们也沉默地看着,他也终于没踢。

我们落落地站在院墙外。那是因为几个最悻悻的,如不辣蛇屁股之流还要往迷龙家睡房的窗户里摔几个小石头。

几个石头后,迷龙光着膀子从那个窗眼里现身,冲着我们就哈哈地涎乐。

豆饼便见了日出似地:“迷龙哥!”

蛇屁股猛的便一个爆栗:“别见了你亲妈似的!”

克虏伯:“我还没吃饭呢!”

迷龙连个屁也没吭,咣当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了。窗户还没合缝时我们已经瞧见他奔向我们瞧不见的床。

我们便站在那里,每一个人都心里滔了天地觉得自己是个傻B。

不辣:“走吧。等什么?”

迷龙那边厢已经开始嚎上啦:“姐儿们巧打扮哪,去把那戏来观。”

我:“等着了。走吧。”

我们郁郁地回去祭旗坡,没走几步就碰见那个被迷龙指作死啦死啦的东西,那是一个禅达佬赶着一头驴,那驴冲我们高叫着。我们觉得我们蠢得像驴。

我们发誓要把迷龙收拾个臭死。实际上他回来后立刻被我们收拾了个臭死。但还能怎么样呢?我后来想迷龙是仁慈的,他让我们愤怒地离开。好过在曲终人散时寥落地离开。那样的话,我们只会想起我们什么也没做,连替人高兴的能力都已丧失,我们只会眼红、咒骂和嫉妒。

这回那辆车终于是在我们祭旗坡下停的,死啦死啦和阿译在完成着几个大帆布袋子的交接,交接方地余治一脸地不耐烦劲,何书光甚至懒得下车,以他最爱好的姿势倒坐在车上捣腾着手风琴。

车开走的时候手风琴也就响起来啦,欢快得很,师部来的货直奔他们最爱去的横澜山。

阿译在我们已经搭出轮廓来了的营房旁边支了张三脚桌子。坐了个三脚小凳,翻着那本烂糟糟的名册。点着更烂糟糟的一堆国币,几个总算还识得数字的兵在帮他打点——他干这个可真是太合适了,我恨不得给他套个袖套。

我们在领饷,新丁们眼光光地瞪着即将到手的饷,因为傻瓜们没领过几次饷。老家伙们爱搭不理地看着他们的饷,因为知道那几个子也绝不够干个什么。

死啦死啦点头哈腰地领着他那份在我们中间肯定是最多的饷。

虞啸卿的好处是在乎名声。包括在炮灰团这帮烂柴中的名声,但求无愧于心,他可能拖饷,但绝不吞饷扣饷。

迷龙站在一个拆出来的砖堆上,脸上还带着被我们当树栽了之后存下的泥壳子,衣服也是泥泥水水的,丫快活得不行。

迷龙:“老子成亲啦!发糖发糖!说一声万年好合给一块糖!”

我们抓着我们那几个破饷,很有尊严地看着。

我:“万年好合?你沤煤炭哪?”

迷龙:“这个家伙没得糖吃。”

我:“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万年好合——十块!拿来!”

迷龙掩着口袋便跳下来要跑,我们拥上去,嘴里没口子大叫着万年好合。有时喊成万年好合个王八蛋什么的,没一会丫就剩两个被撕巴开的口袋了。我们把硬糖块塞进了嘴里,眼光光地看着我们这片号称团营地的荒地,真甜。迷龙可得意了,连衣服都被我们撕开了。丫敞着个胸脯对我们嚷嚷,“我对弟兄们不错吧?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