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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毅派来的送信人确实只负责送信,杜聿明问不出任何他想知道的东西,只好把他交给手下继续去审讯。下一步如何做,杜聿明自己一时毫无头绪,便拿着陈毅的信向邱清泉的住处走去,他想再去试探一下邱清泉的态度。

到了邱清泉的住处,杜聿明看到他正与一群手下吃酒谈天,整间屋子乌烟瘴气。大敌当前,邱清泉竟如此放纵,将一切军政大事抛之脑后,杜聿明不禁怒火中烧。桀骜不驯的邱清泉看到杜聿明,依然若无其事,我行我素。

杜聿明了解邱清泉,这位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德国柏林陆军大学、指挥才能和勇气胆魄皆为上乘的军官,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深陷泥潭的困境,早就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正是有了这种思想,他才彻底想开了,不再有任何顾虑,而是及时行乐,只求在关键的时候放手一搏。看到曾经叱咤风云的抗战名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杜聿明心中顿时有种莫名的酸楚,他想对邱清泉发泄积郁多日的怒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强压愤懑的杜聿明看着邱清泉仰头将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才走上前去和他讲话。

“雨庵,又抓到一个对面过来送信的人,你看看。”杜聿明心平气和说完,将信递给了邱清泉。

邱清泉接过信瞄了一眼,根本没抬头看杜聿明,也没说一句话,刺啦刺啦几下就将信撕得粉碎,然后扔到了火炉里。火炉里的火苗顿时蹿出一尺多高,随即冒出一股黑烟。杜聿明望着火盆正在惊愕之际,邱清泉大大咧咧地骂开了:“狗屁,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上次烧掉的就是这个!”邱清泉说完,朝火炉壁上狠命踹了两脚。

邱清泉特立独行、暴躁狂妄的性格再次暴露出来。“咚!咚!”两声过后,在场的所有人被“邱疯子”的这两脚踢得心惊胆颤。

借着酒劲,邱清泉从腰中拔出手枪,高高举过头顶,咆哮着喊道:“今后共军再派人送信,抓住一个就枪毙一个!还有,谁愿意降谁就降,我邱清泉至死效忠党国。谁要胆敢再和我提及降匪之事,我就——”

尽管邱清泉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所有人都明白“邱疯子”的意思。杜聿明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但邱清泉是二兵团的司令,如果没有他的支持,自己想与共军接触谈判是根本没有可能的。杜聿明甚至还想到了更坏的结果,万一自己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被邱清泉先给他扣上一顶“叛蒋投敌”的帽子。到那个时候,不但和谈之事办不成,反而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不是杜聿明想要的结果。

杜聿明集团高层与解放军的沟通渠道就此被彻底封死。

望着漫天大雪,刘占理欲哭无泪。

从徐州到陈官庄的二十多天时间里,刘占理可谓起起落落,经历了冰火两重天。邳县兵败之后,他沦为草寇一个,十年苦心经营竟一战化为泡影。不甘心的刘占理投奔故交,终于混上了个团副,到最后时来运转,还捡了个团长的位子。正当他为此暗自庆幸,准备大干一场以期东山再起时,他和他的人马又一下子掉进了动弹不得的冰冷泥潭——部队粮食配给量,从每人每天一斤,减少到半斤,再到二两,直至最后颗粒全无。

天降暴雪之后,飞机空投了一些粮食后又停止了。刘占理整整一个团的人马,已无一粒粮食下锅。无奈之下,刘占理声称现在是特殊时期,可以采取一切手段获取食物。于是几百号人马倾巢而出,先是把村中庄户人家的鸡、鸭、狗甚至老鼠等一切活物都抓来杀掉。吃光这些东西,他们就掘地三尺,寻找老百姓逃走时藏起来的粮食。刚开始时,他们还能挖到些高粱、胡萝卜和红薯干,两天过后,村庄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

士兵都饿得东倒西歪,几个身体虚弱的士兵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奄奄一息。见此情景,刘占理扯着嗓门喊道:“不是还有三匹马吗?拉来杀掉!”

养马的饲养员吓得脸色苍白,他连忙跪下来求情:“团长,在部队里,人是兵,马也是兵,万万杀不得啊!还有,今后我们出去,大的和重的东西都得靠战马驮呀。”

“我知道阵前杀马是不好的兆头,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么马死,要么人亡!”刘占理一把推开饲养员,随即一声大叫,“杀!”

饲养员踉踉跄跄走到那匹年纪最大的马跟前,从头摸到尾,又从尾摸到头。最后,他把自己的脸与马头贴在一起,边哭边嚎:“老伙计,你跟俺十二年了,俺没舍得打你一鞭子,但现在俺真是保不了你了,你可别怪俺啊……”

刘占理给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饲养员被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