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尼斯和君士坦丁堡的希腊皇帝 帕拉罗古斯继位为帝 与教皇和拉丁教会的结盟以失败收场 设计反叛行动对付安茹的查理 西西里的叛变加泰兰人在亚细亚和希腊的战事 雅典的革命及当前

一、希腊帝国在尼斯流亡政权的积极作为(1204—1259A.D.)

希腊人丧失君士坦丁堡,激起为时短暂的中兴气象。君王和贵族从宫殿被赶进原野,没落的帝国已成残破不堪的碎片,被精力最旺盛或手段最高明的接位者紧抓不放。从拜占庭编年史[287]冗长而乏味的文卷中,评述狄奥多尔·拉斯卡里斯(1204—1222 A.D.)和约翰·杜卡斯·瓦塔西斯(1222—1255 A.D.)这两位人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他们重新打起罗马人的旗帜在比提尼亚的尼斯上空招展。虽然他们具有不同的美德,所幸都能适合当时极为恶劣的环境。拉斯卡里斯在流亡的初期经过奋斗以后,只能控有3座城市和2000名士兵,他的统治正处于孤注一掷的绝望关头,每一次的军事行动都是在拿生命和皇冠来赌运气。位于赫勒斯滂海峡和米安得河当面的两个敌人,为他的用兵神速感到惊奇,为他的大胆进击饱受顿挫。经过18年战无不胜的统治,尼斯公国的开疆辟土已经具备帝国的规模。宝座的继承人是他的女婿瓦塔西斯,建立更为坚实的基础,从各方面来说都能够掌握更为丰富的资源。瓦塔西斯基于个人的习性和利益的考量,为了达成雄心壮志,在涉险之前仔细计算,抓住最有利的时机,确保能够胜利。

在拉丁帝国的衰亡过程中,我已经简约提到希腊人的复国行动。这位征服者用审慎的态度,采取逐步进逼的策略,在33年的统治期间,从国内和国外的篡夺者手里解救行省,直到从四面八方对都城形成包围之势,无枝无叶的腐朽树干在利斧一击之下应声倒地。他的励精图治和内政修明更值得我们注意和钦佩。[288]时代的灾祸使得希腊的居民和资产数量都锐减,农业生产的技术和工具荡然无存,大部分肥沃的田地都已荒废,不是缺乏照料就是人烟稀少。皇帝为着国家的利益,下达命令要占有或改进这些无主的产业。他用权力之手和警觉的眼光,供应农耕方面的需要,配以讲究技巧的管理方式,比一个私有的农庄主人更为勤奋,皇家的田地成为亚洲的花园和粮仓。统治者不必杀鸡取卵压榨人民,就可以获得来源清白和创造财富的基金。按照土壤的自然性质,他的田地上种植着谷物和葡萄,牧场有成群的牛马和各种其他牲口。瓦塔西斯送给皇后一顶镶满钻石和珍珠的皇冠,这时他带着笑容说道,贵重的饰物来自卖出鸡蛋所得的款项,他的农场里有不计其数的家禽。皇家田庄的物产用来维持皇宫和医院,这种需求可以满足个人尊严,作为施惠臣民之用:从这方面所获得的教训远比仅知收税更为有用,恢复耕种如同在古代那样具有保证安全和维持荣誉的功能,教导贵族可以从自己的产业当中找到稳定自主的岁入来源,而不是靠着压迫民众和取悦宫廷(通常这是同一回事)来装点已成赤贫的门面。

土耳其人很乐于购买多余的谷物和牲口,瓦塔西斯与他们保持紧密和诚挚的联盟关系。然而他并不鼓励进口国外的产品,如东部极为昂贵的丝绸,还有精细费工的意大利织机。他经常这么说:“自然和生存的需要不可或缺,但是对人民习性的影响存于君王一念之间。”因而他用简朴的生活和勤奋的工作来起到言传身教的作用,最关心的是青年的教育和学术的恢复。他很诚挚地公开宣布,人类社会以君王和哲学家这两种人物最为卓越,虽然没有决定何者为最。他头一位妻子是狄奥多尔·拉斯卡里斯的女儿艾琳,不仅为国家建立功勋,而且个性温和善良,具备安格利家族和科穆宁家族的血胤,能够传接帝国的继承权力。

瓦塔西斯在艾琳过世以后与安妮或称君士坦斯缔结婚约,她是腓特烈二世的非婚生女儿,新娘还未到青春期的年龄。陪嫁的随从行列中有一名意大利少女,皇帝与她发生关系,多情的弱点竟然使他将合法皇后的地位授予侍妾,虽然还没有到加上头衔的地步。这种品德的缺失被僧侣谴责为十恶不赦的罪孽,他们那种粗鲁不文的抨击,更显得皇家情人有十足的耐性。在一个通情达理的时代,只要皇帝大节不亏,人们就可以原谅这种微行。当代人士对重建帝国的奠基者充满感激之情,无论是对这种过失还是拉斯卡里斯更为放肆的激情,经过判断以后,世人都将之视为无伤大雅之事。拉丁人的奴隶不受法律的保护,也得不到和平,他们为同胞恢复民族的自由和过着幸福的生活而欢呼。瓦塔西斯推行深受赞许的政策,也就是说服无论在哪个主权统治下的希腊人,要他们为了个人的利益登记成为他的臣民。

从约翰·瓦塔西斯和他的儿子狄奥多尔(1255—1259 A.D.)身上,可以看到非常明显趋向堕落的征候。创建者要承受皇家冠冕所带来的重负,继承人却只需要享受紫袍加身的光彩。[289]然而狄奥多尔的个性并不欠缺活力,他在父亲创办的学校接受教育,参加战争和狩猎的操演和磨炼。君士坦丁堡仍旧未被攻占,但在他短暂的3年统治期间,曾经3次率领军队深入保加利亚的腹地。他的德行为暴躁的脾气和猜疑的性格所玷污:暴躁固然可以归于缺乏自制的能力;猜疑却是一种阴暗和邪恶的观念,可能从人类腐败的天性中自然浮现。在向保加利亚进军途中,他召集主要的大臣和将领询商政策的相关问题,希腊行政首长乔治·阿克洛波利塔凭着良心提出很诚恳的意见,在言语上对他有所冒犯。皇帝已经将弯刀抽出一半,但是他斟酌后,决定使阿克洛波利塔受到更为羞辱的惩处以平息他的怒气。帝国首席行政官员受命下马,被剥去官服,当着君主和军队的面前趴在地上,就用这种姿势被两名卫士或行刑手用棍棒痛打一顿。等到狄奥多尔下令停止用刑时,这位大臣已经无法站起来,只能爬回自己的帐篷。经过几天的休养以后,一道专横的命令要他参加会议,从此希腊人为了保全官位和免于羞辱,会议安静得连针掉下地都可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