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帕拉罗古斯的称帝与君士坦丁堡的光复(1260—1261A.D.)

任何人要是为他们的祖先感到骄傲,绝大部分都满足于地区或家族的名声,仅有少数家族在国家的编年史上出现值得怀念的事迹。早在11世纪中叶,帕拉罗古斯这个高贵的家族在拜占庭的历史中,始终保持高高在上的位阶。英勇无比的乔治·帕拉罗古斯将科穆宁家族的鼻祖推上宝座,他的亲戚或后裔在每个世代,都领导着国家的军队或是主持政府的会议,身登大宝的君王与他们的联姻也不会辱没身份。要是严格遵守继承法和女性继承的规定,狄奥多尔·拉斯卡里斯的妻子必须为她的姐姐让步,也就是米凯尔·帕拉罗古斯的母亲,后来他还是将家族推上君士坦丁堡的宝座。但是就米凯尔·帕拉罗古斯个人而言,军人和政治的功绩使耀目的家世更为尊贵无比。他在年轻时已经被擢升为司令,负责指挥法兰西佣兵部队,私人的费用每天不超过3枚金币,但是他不仅贪得无厌而且挥金如土。他在接谈和待客时都会加倍送出礼物,获得军队和人民的爱戴,引起宫廷对他的猜忌。

米凯尔和他的朋友因为行事不够审慎,3次陷入杀身之祸,但终能化险为夷。

其一,在瓦塔西斯极其公正的统治之下,两位官员发生争执[292],其中一位指控他的同事对帕拉罗古斯家族的继承权利有包庇的行为,这桩案件按照拉丁人新的审判程序,裁决要用个人格斗作为定罪的依据。被告在马上比武,被打翻在地,他坚持宣称自己有罪,说自己当众吐露这番草率或背信的言辞时,并没有获得他的当事人认可,也没有让他知晓。然而佣兵司令的清白受到质疑,恶意的流言始终紧缠不放。菲拉德菲亚的总主教是一位狡猾的廷臣,劝他接受烈火判罪法来听取上帝的裁定。[293]在审判前3天,他的手臂上用一个布袋包住,上面盖着皇家的印玺。他应按规定,将烧红的铁球用手从祭坛带到内殿的护栏,一共要重复3次,不能捣鬼也不能被灼伤。帕拉罗古斯用高明的见识和诙谐的语调,避开这极为危险的考验。他说道:

我是个军人,可以毫无所惧地跟原告进入比武场。身为俗家子弟,像我这样的罪人,不可能得到奇迹的赏赐。你是最神圣的教职人员,凭着虔诚的信心可以得到上天的恩宠,我要从你的手里接受这个炽热的球体,来证明我清白无辜。

总主教大惊失色,皇帝面露微笑,米凯尔获得赦免和谅解,重新恢复酬庸和职位。

其二,他在后续的统治时代负责尼斯的政务,有次在暗中得到通知,说是离城的君主听取谗言,心中产生猜忌要对他下毒手,他的下场不是被杀就是被剜去眼珠成为盲人。不等狄奥多尔回来宣布判决,佣兵司令带着一些追随人员逃离城市和帝国。虽然他被沙漠的土库曼人抢劫,但还是在苏丹的宫廷获得友善的庇护。处于放逐的暧昧状况之下,米凯尔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恩和忠诚,承担起责任,拔刀协助苏丹对付鞑靼人;警告在罗马边境的守备部队;发挥影响力促进双方恢复和平,他应得到宽恕并被召回,这一条很光荣地被列举在条约里。

其三,当米凯尔在西部守备对抗伊庇鲁斯藩王时,再度受到皇宫的猜疑和定罪,这次他表现出忠诚示弱的态度,自愿戴上脚镣手铐,从都拉斯出发,跨越600英里被押解到达尼斯。信差的殷勤能够减轻他的羞辱感,皇帝病重解除了他所面临的危险。狄奥多尔在弥留之际,终于认清了帕拉罗古斯的无辜和实力,把年幼的儿子托付给他。

然而他的无辜根本没有得到合理的对待,他的实力倒是可以让他在旁虎视眈眈,现在他失去了忌惮的对象,终于可以施展内心的宏图大志。[294]狄奥多尔亡故后召开的会议中,他第一个向穆扎隆宣布效忠的誓言,也是第一个违反誓言。他的行为相当高明,手法极富技巧,可以获得最大的既得利益,使接着发生的屠杀事件不会触犯法网或引起谴责。为了推举一位摄政,他激化候选人的利害关系以及紧张情绪,使之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转移大家对他的猜忌和恨意,使得竞争者相互斗个你死我活,迫得他们承认除了他们自身以外,帕拉罗古斯最具备出任摄政的资格。他被授予大公爵的头衔,在皇帝漫长的未成年阶段,掌握政府的实际权力;而教长则仅仅拥有德高望重的虚名。他凭着自己的才能建立优势地位,可以利诱或压制相互倾轧的贵族。

瓦塔西斯勤俭的成果被安置于赫尔姆斯河岸一座守备森严的城堡,忠诚的瓦兰吉亚人负责保护看管,佣兵司令还拥有着对外国部队的指挥权或影响力,他运用卫队保护和支配国家的金库,这样会造成卫队的腐化。不管公众的财富如何被滥用,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贪婪。他派出密使和暗探努力说服各阶层的臣民,只要他能够建立权威的地位,大家的财富也会随之水涨船高。重税的负担使得民怨沸腾,现在暂时停止征收。他禁止在法庭使用神断法和决斗审判,这些野蛮的制度在法兰西[295]和英格兰[296]已经遭到废止或取消。诉诸刀剑不仅触犯文明社会的理性和良知,同时也违背一个不善黩武好战民族的习俗。资深老兵都感激他提供的福利,可以在未来维持妻子儿女的生计;教士和哲学家都钦佩他的热情,促成宗教和学术的发展和进步。他提出含糊其词的承诺要酬庸有才之士,使得每个职位的候选人都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