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圣经(第5/9页)

作为希特勒的一名忠实追随者,赫斯有时是深为希特勒的书稿所折服,陶醉其中。有一次读完书稿后,赫斯在写给普罗尔的信中说,他被书稿的“逻辑性,生动性以及丰富多彩的优美语言”深深地打动了;他不由得“在最后紧张心理得以宣泄缓解之时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听完他的一场演讲”。希特勒在发表演讲时常常以其典型的活力十足的表演来加强语言表达效果。赫斯后来回忆说:“他不断地显现出各种表情,打出各种手势来加强演讲效果。”他认为这种伴随着语言表达的现场表演是希特勒所具有的诸多魅力之一。“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总是完全保持自己的特色。他无法回避这一点!”甚至希特勒本人也对自己感到满意,沾沾自喜,“坐在(赫斯)房间里的一张柳条椅上,像个小孩子一样眉开眼笑,面露喜色”。赫斯将其表现称为“既有冷酷无情的一面,又有成熟的优越之处和无拘无束的孩子气一面”,非常奇特。31

希特勒所写的内容反映出,第一次世界大战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所起的作用非同寻常。他的情感重心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没有摆脱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那段幻想破灭的残酷经历。他同他的许多追随者,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狱友,毕竟都是那场输掉的战争中的残兵败将。在战斗前线共同经历过的那些惨痛岁月将他们凝聚在一起。他们的政治力量源于他们自身的一种看法,即当年国内那些左翼卖国贼在军人的背后捅了一刀。他们在作战与武器方面受过共同训练,这使得他们的政治手段带有赳赳武夫的特点和暴力色彩。第一次世界大战那几年正值希特勒的人生成长期。因此希特勒经历过的公共事务领域基本上就是战场。后来希特勒只把政坛视为战场,而不是他所藐视的议会争论与妥协的舞台。32

在希特勒看来,政治就是战争的继续,只不过变换了手段而已。斗争与战争对希特勒来说是自然常态,而不是特殊情况。他在《我的奋斗》中写道:“人类在永恒的斗争中成长起来,也将在永恒的斗争中衰落下去。”33希特勒后来讲过,如果说他对德国民众有何心愿的话,那就是希望他们“每隔15年至20年就经历一场战争”。34

希特勒在打印书稿时,常常重温着自己的战场经历。他生动地回忆起1914年奔赴战场时的情形,再现了激烈的战斗场面。希特勒在向赫斯朗读书稿的过程中,又唤起了当年在战争初期那些令人忘乎所以的日子里许多德国士兵经历过的短暂狂喜感觉。希特勒当年奔赴战场时乘坐一列运载着巴伐利亚预备役第一团的列车,随部队一道前往莱茵河上游,往西开进已被鲜血染红的弗兰德斯地区田野。当希特勒让赫斯听他朗读书稿时,他已写完有关章节,其中的部分内容或全部内容均已修改过。赫斯在写给普罗尔的一封书信中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他谈到了……那次沿莱茵河出师的旅程……列车上满载着一个团的年轻志愿者,从尼德瓦尔德德意志帝国纪念碑旁驶过;阳光透过轻柔的雾霭照亮了纪念碑。小伙子们高唱《守卫莱茵河》。不久他们就遭遇到死神的呼啸迎接。一个团又一个团的德国青年向前猛冲。突然间,从战斗部队的右翼远远传来了《德意志高于一切》的歌声,越来越响亮。歌声吸引了更多的人一起唱了起来。前后相继传唱,直到整个前线官兵都在高声唱起这首歌。但是,第一阵枪弹开始射过正在纵声高唱的士兵,将这些德国优秀青年纷纷撂倒。然而歌声并没停止。也许年轻士兵们虽然也像其他人一样不知道如何作战,但是他们却知道如何赴死。保民官(这是赫斯给希特勒起的雅号)朗读书稿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停顿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也越长。最后他放下了书稿,用手捂着头抽泣起来——“我不必多说,当时我也差一点失去克制。”赫斯在信中这样写道。35

希特勒奔赴战场的那次经历在《我的奋斗》一书中也写到了。其所用词语和语气,以及在情感上的感染力几乎同赫斯在信中所写的完全一样。显然希特勒这位老兵甘愿留下易于伤感的印象,但也要在书中营造一种他相信可以引起读者共鸣的情感氛围和悲情时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即使他必须歪曲事实也在所不惜。他把发生在九天里的事情写在一起,把高唱《德意志高于一切》这种子虚乌有的情景也写了进去。36在自传色彩越来越明显的这部分书稿中,希特勒也不怕暴露自身的弱点。在描写完战场情景之后,希特勒很快便承认,由于当时害怕受伤,害怕死亡,几乎使他丧失了给前线送信的坚强意志。据赫斯透露,当时希特勒承认,“那全是胆小鬼的行径。我公开承认,而且并不感到羞愧的是:我比有些人神经更为敏感。”这位好走极端的人又从感情脆弱者轻而易举地变成了心狠手毒之人。在和赫斯进行的同一次谈话中,希特勒突然开始愤怒地提到了战争创伤和国内战线的卖国行为。接着他恶狠狠地说道:“等我有了机会,我就要在第一天进行毫不留情的凶狠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