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狱中老板

“到了晚上,希特勒经常给狱友们读一些他正在写的新书段落。他们聚集在他的周围,好像橄榄山[1]上的耶稣信徒一样,聚精会神地听他读着书中的段落。”监狱看守黑姆里希之所以能够描绘出以上情景,是因为他同其他一些监狱看守早就开始偷听并监视希特勒在要塞牢狱里的非正式系列讲座了。随着希特勒在全力以赴地著书立说,兰茨贝格监狱也变得活跃起来。

希特勒、克里贝尔和韦伯博士作为狱友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之后,彼此之间便有了一些交情。希特勒突击队的40名成员(就是那些因在希特勒领导的暴动期间使用暴力,劫持人质而遭到逮捕的突击队成员)已经在慕尼黑遭到审判。尽管有40名被告,有些报纸还是将对他们的法庭起诉称为“希特勒小型审判”活动,以区别于审判希特勒这位领导者本人的“大型”审判活动。“小型”审判只用了五天时间。所有这些突击队成员在5月3日那天因是叛国罪同谋被判有罪,平均获刑五个月不被剥夺荣誉的监禁(就像希特勒所获刑罚一样)。但是如果他们表现良好,就有望提前获得假释。

在5月第一周里,这些被判有罪的突击队员开始慢慢走进兰茨贝格监狱,挤满了要塞牢狱一楼楼房。还有一些人分流到主体监狱被特别隔离的地方。主体监狱的牢房比较阴暗,远离要塞牢狱那种社会氛围,每个被押送到主体监狱的犯人都分有两个房间,一个是“起居室”,一个是卧室。还有些犯人(比如那位学法律的大学生赫尔曼·弗布克)主动选择入住要塞牢狱的拥挤大房间(“和另外五个人住在一起”,他在寄给朋友的书信这样写道),而不愿意生活在主体监狱里。1其他犯人不得不弯着身子住在单人牢房里——就好像“待在潜水艇里一样”,有位犯人这样说道。2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曾经给希特勒当过司机,又是希特勒密友的埃米尔·莫里斯被安排在二楼六号大房间里,位于希特勒房间的左侧。身材高大,长得黝黑的莫里斯以前当过钟表匠。在被判罪的突击队员中,他第一个来到兰茨贝格监狱,被认为是个很难对付的犯人。他在搜查《慕尼黑邮报》报社时表现得特别蛮横,被指控随意无礼对待一位编辑的妻子。但是由于他同希特勒关系特殊,而且希特勒也需要一位男仆,所以就给他分到了二楼上一个人人都看着眼热的房间。“我的房间宽大、明亮。”他在寄给朋友的一封书信中这样写道。3莫里斯最初给希特勒既当秘书又干一些杂活,比如领取牛奶和鸡蛋。4后来因为5月15日那天鲁道夫·赫斯的到来,莫里斯不久便失去了希特勒秘书一职。

赫斯的情况非比一般。一战时他当过飞行员,又是一位大学生,性格文静,对希特勒忠心耿耿,后来他成为纳粹日常活动中希特勒这位领导人最亲密的同党之一。他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又受过高等教育,所以他的角色不仅仅是一名安排工作的秘书。希特勒在其曲折的思想发展历程中经常向赫斯请教一些问题。暴动期间,赫斯犯下的最严重罪行是绑架两位巴伐利亚政府部长,然后潜逃在外。后来他投案自首,在人民法院存在的最后一天被判有罪。来到兰茨贝格监狱后,他分到了二楼仅剩的一个房间,也就是同莫里斯房间紧挨着的五号房间。

希特勒在写作《我的奋斗》一书过程中有些很能说明问题的谈话就是在五号房间里展开的。赫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所写的大约30封书信中(大部分写给他未来的妻子伊尔斯·普罗尔)披露了上述情况。赫斯在来到兰茨贝格监狱第一个夜晚所写的第一封书信(写给他母亲)中,描述了一战老兵们监狱生活的另一个侧面。这些老兵们的带头人在战斗前线经历了极不寻常的个人成长岁月。“我现在可以听到(希特勒的)声音从公共休息室里传来,”赫斯写道,“他似乎在重温自己的战场经历——他模仿着手榴弹和机关枪的声音,在房间里疯狂地跳来跳去,被自己的幻想冲昏了头脑而无法自制。”5

赫斯在5月中旬来到监狱时,希特勒正在用铅笔和钢笔不停地画着素描和其他图纸。“今天下午他给我带来了一幅非常精彩的陆、海、空和殖民战争博物馆设计图,”赫斯写道,“还有剧院、国立图书馆和大学设计图,以及《特里斯坦》《罗恩格林》《图兰朵》和《乌利尤斯·恺撒》等歌剧布景设计图。由于以前我只看过他画的极为夸张的漫画,因此,看到这一面我感到非常惊讶。”

6月初,汉斯·卡伦巴赫到来了。他身材矮小,长着浅黄色头发,相貌英俊帅气,在暴动期间指挥着一个机枪队。这位一战期间的陆军中尉现年26岁,在情感上非常赞赏“前线那代人”。希特勒的支持者和街头斗士大多出自这一代人。卡伦巴赫这位年轻的退伍军人住进了一楼的十一号房间,就是赫尔曼(赫尔米)·弗布克(狱友们都这样称呼这位雄心勃勃的法律专业大学生)入住的那个拥挤房间。无论是否有意为之,卡伦巴赫一来到监狱就开始搜集素材,出狱后写成了那本回忆录《我和希特勒在兰茨贝格要塞牢狱的那些日子》(Mit Adolf Hitler auf Festung Landsberg)。